我坐在副驾驶。白敛华、王凤锡和李小艾挤在了后面。
我本来想打车单独走的，却被白敛华推进了他们招呼过来的出租车里。
白敛华和王凤锡小声打着嘴仗，逗得歪在白敛华肩膀上的李小艾也跟着扯起了红唇。她半眯着眼帘，目光飘飘忽忽地向前望着。
我绷着长腿，极不舒服地仰在座位上。
和他们一起回学校，结队成群，我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还在臆想，街道拐角沥青的水泥路上点点的腥红让我彻底醒悟。那条偏僻的道上，一条将死的狗，肠子都被压了出来，一条腿在空中颤栗。
我睁大眼，嗓子似乎都能冒出烟。我握紧拳头，让自己显得异常镇定。
“停车！”
这一声，却是李小艾叫出的。她一定看到了那条被车碾压过、皮肉已经粘在地上的狗。
我坐在车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师傅在一旁感慨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见。等白敛华他们回来的时候，道路旁多了一个纸箱，路上的那摊血迹提醒着世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谁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从哪里来，就连给过它怜悯的李小艾也一定会忘记这个记忆中短暂的片段。我断定，只有杀了它的魔鬼会记得它。
就像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痴傻暴虐的人一样。他想死，让我杀他。说真的，我犯过什么错呢？当时的我，不过因为害怕而防卫过当罢了。
有一段时间，我尝试自我辩解。可原本想杀人的人却被我杀了，丢了性命。
我无法狡辩，即便到现在，我都觉得鲜血比生死界限还让人深刻。
或许，我妈抛弃我，也是因为潜意识里害怕我这个小怪物。每每这种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的时候，我真希望整个世界都随我一起毁灭。谁都别活了！
我是坏人，坏的程度，连自己都没计算过。
在没有秋家人的地方，短短几天，我好像坐在过山车上，忽高忽低地顶风而进。以前的我，心里全是狠毒的复仇计划和暗藏于心的胆怯，现在的我呢，又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时间不会赦免我的过去，又怎么会温柔地对待我的现在，亦或未来！
坏人手册第十一条，坏人期盼的未来，是永远不可能达到的未来。我作为坏人，不想过多跟你们这些没有明确界定的人说这第十一条。你明白也好，糊涂也罢，都和我无关。
光明总是留到最后才压轴出场，可坏人太坏，他总会死在光明出现之前。他不信命运，自然会被命运第一个抛弃。
回到宿舍，我竟然有点想赵欢。那个人偶一样的老男人。是的，相较年轻的我来说，他的确是老的。
我陷入了混沌。这个全新的世界，让我像蛇一样开始冬眠。我需要长时间的自我修复期。有人说大学是“象牙塔”，也有人说它是“小时代”。
现在，我信了。
如果你们读到这里，觉得我太过矫情，我会看不起你们。
当我全心全意地写下这些秘密告诉你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键盘发出的声音在不规律而汹涌地颤抖。你们不是我，就不要妄自揣度我的真心。我说了，我已经70，我没必要跟你们这些小孩子说假话。
那时候，我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一样，第一次接触繁华而虚浮的大观园。虽然我不想承认，更不想用刘姥姥比喻刚走进大学时年轻、在别人眼里富有魅力的自己，可我不得不向你们坦白。爱与恨交织、希望乍现的美好和深陷黑暗的污毒不停止的搅拌，这种强烈的文化冲撞，对我的震动，太过巨大！
《坏人手册》十一条已经讲完。可我和他们的故事，不，应该说，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军训总结大会那天，赵欢给我打了电话。他的第一句，问得如此稀松平常。
“秋生，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听着从其他校区传来的高昂的军歌，微愣，久久都无法开口说话。
“卫先生让我提醒你，你该回家了。”
听了赵欢这一句，我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家”。我的生日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到了秋家之后，那天总会举行盛大的生日宴会。和秋齐泽的待遇一样，带着秋家少爷的光环，接受众人的祝福。
秋家老头总想我在外人眼里和秋齐泽是一样的，高贵而平和。可我知道，他越隐藏却越不能否认的现实，是多么的肮脏而充满商业气息！
这一刻，我对赵欢是愤怒的。
我扬起恶毒的笑脸，真想此刻他就在我跟前，当着我的面承受我对他的侮辱：“赵欢，你是我花钱包养的一个暖床人，你最好认清楚，你现在的主子是谁！”
“嘟-嘟-嘟----”
急促的声音刺进耳鼓，它似乎在警示我，赵欢已经挂掉了我的电话。
鬼使神差地，我带着满腔地愤怒踏进了秋齐泽给我的、如今属于我的公寓。赵欢没有微笑，平静地给我开了门。
而他并不知道，这之后，我将会给他怎样的惩罚。
关了门，我用尽身上的蛮力，将他漂亮的脸压在了木地板上。撕掉他身上的衣衫，就开始去扯他下面的黑色运动裤。
赵欢挣扎着，他的眼神射出怒火。随即，他用茶几上的玻璃果盆狠狠敲破了我的脑袋。
感觉着自己的鲜血从头顶慢慢滑下，我突然狂笑不已。我学着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人，最后却把刀送给我的男人，将水果刀亲手塞进了赵欢的手掌，然后，继续拖扯下他的裤子。
他似乎被我这个疯子吓住了，即便紧握着刀，也任由我粗鲁地贯穿他的身体。
他的脸色是苍白而痛苦的，我的血落在他的脸上，绽放出的火红，猩猩点点，如花一般。我疯狂而没有目的地发泄着。此刻，我分不清是我的欲望，还是我的绝望在驱使我对赵欢做出这样古怪的事。
我已经疯了！谁能够跟疯子讲道理？连我自己都无法和自己平静地进行交流。
不知什么时候，赵欢彻底变成了人偶。而我在清醒后，我只能不断地拥吻着他，一遍遍对他祈求原谅：“对不起”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犯了罪。对一个没有对我做错过任何事情的男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有罪……
他穿好衣服要走的时候，我终于落下眼泪：“别走！”
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脚踝，对他发誓：“赵欢，如果你想报复我，就留下来。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不得好死。”
夜幕降临，没有再动的赵欢盯着阳台漆黑的玻璃屏，只能看到隔幢几户人家的灯火。
落下的帘幕，是为了迎接下一场盛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