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吧!
个子矮点,杏眼圆脸,笑起来再甜美些,便很容易让人认为是软性子,好欺负。
司缘深受其苦。
这不,在这辆公交车上,她又遇见事儿了!
双肩颤抖着,司缘左手移向包侧,那里有一瓶防狼喷雾,是前不久,校内盛传公交车上有变态咸猪手时,她与闺蜜一时兴起同在淘宝购买的。老陈一直笑她两是瞎凑热闹吓自己,但此刻,司缘却十分感谢自己那时的“一时兴起”——
那个变态现在就在她身后。
余光瞄了眼身后,那人比司缘高很多,拎着公文包,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车上人又多,要起什么争执的话,吃亏的说不定还是司缘自己。
毕竟,头一回遇上这事,她心里总是怯的。
蹙着眉,司缘按了按包侧的防狼喷雾,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末了,硬压下心头的气恼,转身,往人群里挤挤,意图摆脱那人,那人却好似也看准了司缘的心理,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别跟着我!”
回头,司缘恶狠狠地瞪了金丝边眼镜男一眼,眼镜男却抬了抬眼镜架,面上一副“你对谁说?”的茫然表情,左手却不老实地伸向司缘的短裙裙边。
忽的,汽车一个猛刹车。
金丝眼镜男身子往前一倾,贴紧了司缘的后背,左手抚上司缘的臀部,不待司缘反应过来,手很享受似的捏了两把。
太恶心了!
握紧吊环,司缘顺势往后踩了一脚,金丝边眼镜男吃痛,松了拦住司缘的手,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那旁边不知是谁,撞掉了眼镜男的眼镜,司缘心中叫好,趁着眼镜男视线模糊,弯身找眼镜的当口,从包侧掏出喷雾,对着眼镜男眼睛一顿猛喷,末了,还对着他狠狠地踹了两脚。此时车已停稳,不知情的乘客见这趴坐在地上,捂着眼睛,连连痛嚎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的男人,一阵唏嘘,只道是他被人撞着眼睛了,偶有好心的上前递个纸巾,或是问候两句的,剩下大多把这儿当戏来看。
没两分钟,车到站了,司缘跟着前面的人下了车。
“刚才谢谢你。”
下了车,对着高高帅帅的男人,司缘感谢道,“要不是你及时把我拉进后面的人群里,我再踹上两脚,肯定就被人发现了。”
要是那变态趁机反咬她一口,逼着她陪自己去医院看眼睛,人群一起哄,她再露了怯,应了那变态,那现在,她指不定要被那家伙拐到哪里去呢!
念及这儿,司缘心里一阵后怕,对着面前的“恩人”,更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请你吃饭,好吗?”
心思一动,话便脱口而出。
司缘心里一阵紧张,生怕男人拒绝,又补充道,“权当感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不必如此郑重。现在社会是有不少那样的人,以后自己多注意点。。”
男人摆手,好言拒绝之余关心了司缘几句,司缘见他举止大气,待人温柔,好感越深,意欲留个联系方式,加深往来,那人却未待她开口,便开口道了别。
司缘那时腼腆,抹不开讨要联系方式,只耸耸肩,失望地跟男子道了别,待男人走远了,才耐着不甘,转过身往学校走去。
那年司缘17岁,临近高考的时间里,遇见的这个男人叫季明远,长她8岁。
司缘对他,一见钟情。
到了学校,耐不住内心的得意,司缘将自己如何解决公交色郎这事儿分享给了闺蜜。
望着司缘描述事情经过的神态,闺蜜抓了半天的重点,却只在司缘提到的那个做好事不留名,年龄上可以概括进“大叔”这个称呼里的男人。
司缘提到他,眼睛都亮了。
“司缘,虽然,我们老看那些英雄美人,救命以身相许的言情小说,但你也别把自己带进情景里啊!那人听你说的就大你很多的样子,你就算是单纯看上人家的帅脸的,也要掂量一下这年龄差啊!还是,”
“还是,你就是喜欢这种大叔型的。那就不得了了。我得多提醒老陈几句,让他想法子让自己显老几岁,说不定这样他多年夙愿,就能得偿了。”
对上闺蜜狡黠的笑脸,司缘心里一阵羞恼,不由得啐闺蜜一口,“就你话多。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喜欢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像你之前怂恿的那样,应了老陈,至少稳妥。”
话虽如此,司缘心里一处却莫名的失落——
你真这么想?
闺蜜似司缘肚里的蛔虫,也这样问道,司缘笑笑,不置一词。
爱情这东西,在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忙忙碌碌几个月,司缘上到了心仪的大学,老陈也得偿所愿,抱得了美人归——
谁叫他为了追司缘,报考志愿时填的单子都是照着司缘的志愿填的呢?
“他本该有更好的去处。”
两人确定关系后,老陈请两人的媒人,司缘的闺蜜一同吃饭时,闺蜜私下与司缘说道。
司缘笑的尴尬,怎好再告诉闺蜜,自己那时是想着那个没可能的“大叔”,狠狠心,退而求其次地应了老陈的?
况且,老陈待司缘也实在是好的没话说了。
两人确定关系后,老陈不改当初追求司缘时的模样,早接晚送,礼花不断,情话多多,堪称是全校男友典范。司缘却不知是怎么的,对着这样的老陈,只觉得心累,麻烦。
终于,司缘说出了分手,老陈黯然离去。
他只是个替代品。
老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依旧愿意做司缘的这个备选项。司缘对他有愧,在提到分手的那一刻,却也觉得轻松——
再不用面对这段怎么勉强都没感觉的感情了。
司缘抬头,只觉阳光都比往日烂漫了许多,脚下却不自觉地往老刘面馆走去。
那是老陈知道她爱吃牛肉面,为她尝遍全城面馆,找到的最好吃的一家。
也是他们恋爱时,常来的一处。
“一碗牛肉面。”
和旧时一样,司缘点了面,坐在长凳上,望着桌面,放空自我。
真是奇怪,为什么真结束了这段感情,我还往这儿跑,莫不是真成习惯了?
司缘摇摇头,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一碗面罢了,习惯又能如何?
天天吃,也是食腻,自己不过心里高兴才吃上两口,真要当主食吃的,还不得是大米饭。
他又不是她的饭!
司缘想起某张面孔,心下一沉,真正喜欢的那碗饭现在又在哪儿呢?
“一碗牛肉面。”
似还在梦中,那个司缘一直抓着不放的声音忽地响起,司缘抬头望去,高瘦俊朗——
正是她现下心中所想的人。
司缘心里一惊,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他似乎也看到司缘,往司缘处走来,一步,两步,近了,司缘的手心都在出汗。
我可以坐这儿嘛?
他问。
司缘直点头。
他坐定了,看着司缘仍傻傻地盯着自己,疑惑道,“我们……认识?”
“是,”司缘按捺住内心的雀跃,镇定道,“你也许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记得你。”
“去年,在公交车上你帮过我。”
司缘提醒道。
他皱着眉,想了许久,抱歉一笑,“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司缘一听这儿话,立时丧气,他见司缘塌了肩,似还有些委屈的模样,心有不忍,忙接口道,“你之后还好麽?”
司缘笑笑,道了声“还好,”,他便也“哦”了一声。
没了话题,两人间甚是尴尬。
没多久,面上来了。
面汤清透,面条爽滑,司缘夹上一筷子牛肉,牛肉炖的恰到好处,舌尖轻压,便可碾碎,本是曾经极爱的那口,却因此刻心里挂念着对面的那人,便也不知其味起来。
“你经常来这儿吃吗?这儿还蛮偏的。”
忽的,他问道。
“嗯。我男友第一次带我过来吃时,我也这样觉得。”话一出口,司缘便后悔了,说什么男朋友,这样还怎么和他聊下去?
他一惊,“你应该才15.6岁吧,都有男朋友了?”
“我刚说错了,是前男友!再说我也没那么小,我今年19。”司缘深怕意中人把自己看小,特意报了虚岁。
他咋舌,司缘“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我外表蛮能骗人的。”
闻言,他也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下来,话题不用找,也都有了。
也就这一碗面的工夫,司缘确定了自己一年前“甘心与否”的问题答案,是的,她不甘心,老陈待她再好也是不甘心,而季明远,轻触着手机屏幕上,他离去前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不管如何,她都要得到他。
拨动着面前没怎么动的牛肉面,司缘忽然有些感谢老陈,多亏了他介绍的这家面馆。
只是,出乎司缘意料之外的,即便季明远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老刘面馆之后,他也没有再和她联络。
是她的问题么?
对着镜子,镜子里的女孩虽算不得美人,却也乖巧,清新,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酒涡,眉眼一弯,笑容常醉得老陈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莫非他觉得自己太小了交往不得?
司缘蹙眉,怎会?
他应也是对她有意的,不然怎会给她留下联系方式。
或是他希望她主动?
司缘转过身,拿起手机,就要按下那个号码,却又忽然停下来了,不,她摇了摇头,太主动,失了先机不说,他定还会觉得自己太容易搞定,而不加珍惜。
司缘左想右想,难下决断,楼下却忽然有人喊起了她的名字。
“司缘,有人找你!”
室长望了眼楼下,“不是老陈,”,说罢,又羡慕道:“挺帅的,不过看着也有些岁数,是你哥哥么?怎么没见过?”
司缘是独生子女,哪来的什么哥哥?
司缘不做声,往阳台走去,扶着栏杆,瞥了眼楼下,嘴角不自主地勾了起来,那下面站着的,不是她正心心念念季明远,又是谁?
他果然先来找她了!
司缘得意地给他发了条“请等一下”的短信,挑了身衣服换上,又细细地化了妆,末了,拎着包,直奔下楼。
“等久了?”
司缘勾起季明远的手腕,巧笑嫣兮,“我以为你不会找我的。”
季明远笑笑,不答。
两人携手离去,亲密的背影引得来约司缘看电影的老陈再次摇头离去。
看司缘笑的那么开心,便知那一定是那个人了。
他是真没机会了。
那一夜,司缘没有回宿舍,她把自己交给了季明远。
他是她的了。
躺在季明远怀里,司缘心里如此甜蜜,却也不安。
莫名地不安。
也许是他们的进展太快了吧。
司缘这样想着,也本能地忽视了季明远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之后,一天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他们走过那家定缘的老刘面馆,看过影院热映的电影,互送过恋人间的礼物,只是这些欢喜的情绪之外,司缘心里却始终有一抹阴霾——
他们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情人。
偷情的情。
减去恋人间的陪伴交流的时间,她与季明远的爱情却只多多停留在床笫之间,偶尔一个不知名的电话打来,他还得丢下她,去另一个地方。
他说,这是公司正值收购小公司,正常忙碌,不得不委屈司缘,末了也总会在之后,体贴送上精选的昂贵礼物致歉。
每每此时,司缘都会接下他的歉意,退回礼物,她知道的那最可能的原因,却不能接受他表达歉意的礼物,她给自己的理由是爱,她给他的选择是时间。
只是阴霾越滚越大,终在一日在季明远的私房里,两人亲密后,风吹开了。
电话是季明远的,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明远的母亲。
她说,娟慧快生了,让明远快点回来。
司缘一楞,手机自手中滑落,砸到地板上,惊得明远跑出了浴室,他头上沐浴露还没冲净,腰间围着白围巾。
“你接电话了?”他问。
答案显然易见。
季明远深深地望了一眼似呆住了司缘,从容地从地上拿起来手机,他回说,公司加班,一会儿回去。
司缘望着他,深觉讽刺,加班?他每次回复自己的加班是真实的加班还是在另一女人身上加班?
挂了电话,季明远安慰似地摸了摸司缘的头发,司缘神经质似地往后一退,躲开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那戒指上钻石的光芒较之平日更刺得她眼生疼。
季明远收回手,冷静道,“我没做任何欺瞒你的事,你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你我之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再正常不过。”
司缘心中陡然一凉,他竟然这样说,她本以为她对他的心意至少能换他个真心以待的,她以为他会为了她和那个女人结束的。
司缘张口,欲辩言,季明远却堵住了她说话的机会,他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所以你什么也没要,对我也什么都没说。你若是介意今天这事,我们以后可以当它从未发生,继续过我们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什么生活?三个人荒淫迷乱的生活吗?”司缘忍无可忍,“我算什么?那个为你正在生孩子的女人算什么?”
“我未隐瞒过她,”季明远道,“她知道你的存在,她不在乎,你也不用为此感到难堪。”
季明远顿了顿,又道,“我和她是奉子成婚,但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包括离婚麽?”
司缘冷笑。
“除了这,其他都可以,”季明远补充道,“我并不缺钱,只要你要。”
司缘望着这样的季明远,忽然很是心疼那位正在医院为季明远生产的妇人,她真能容忍这样的人做自己的枕边人麽?
司缘心中那个在公车上英雄般的身影模糊开来。
对上季明远的眼,司缘笑笑,季明远以为司缘心中松动了,面色轻松下来,“我先去陪她了,你好好的,在这儿等我。”
说罢,欲上前亲吻司缘的耳垂。
“等我回来补偿你。”
不待他走近,司缘冷下脸,忽的,抽出腰后垫着的枕头砸向季明远,季明远伸手接下,甚是不解。
“我不要。”
司缘在他的目光下穿上自己的衣服,拎包,走出宾馆。
那之后,司缘也和季明远结束了。
司缘低沉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她再也没去过老刘面馆,直到闺蜜暑假从外地上学回来,她才再次踏进老刘面馆。
“两碗牛肉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司缘望着依旧人满为患的小面馆,忽然,有些感慨,怎么自己两段恋情都在在这儿得到见证的?
司缘瞄了圈面馆,忽的,目光定住在一对年龄差距不小的情侣身上,男的是季明远。
他面庞依旧俊朗,嘴角的浅笑却是对着他对面坐着的实习小姑娘。
那似乎还是司缘的学姐。
“谢谢你帮了我。”
学姐望着季明远的目光,感谢里藏着恋慕,如同当年的司缘一般。
下面的故事也应与她和季明远的那段相差无几。
司缘勾唇,自嘲似地笑笑,他并不是她以为的模样,她却认了真。
闺蜜看着司缘忽然笑了,不明所以,司缘只道了句,面上了,快吃面。
说罢,低头,自碗里夹了块牛肉。
牛肉依旧香糯,司缘的手机一闪,一条信息发来,是老陈的,她又和老陈在一起了。
这次是心甘情愿。
司缘嘴角一勾,因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手侧,牛肉面的温度隔着碗,暖的司缘不再去望那两人,只一心回复老陈的短信。
闺蜜的眼中,便只剩司缘与老陈隔着手机,恩爱的互动——
谁敢说,这副景象不是她心中的完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