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问她一些什么,但她却不再理我。她虽然面色还算温和,但我却总有些害怕,至于到底怕的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不言语,我也不敢再问,于是一直到太阳下山,天整个黑下来之前,我们就都没有说话。我靠在屋子角落里的那把椅子上闭目养神。而脑海里却一遍遍的闪着这些日子的种种。
天黑了,气温降了下来,初冬的夜晚本来就有些冷,这房子的窗子四处透风。我拉了拉老太太给我的那个单薄的毯子,抱着双臂,蜷缩在那张椅子上。
一到初冬,夜晚就变得特别的长,特别的难熬。屋子里的炕上,老太太和那个孩子已经睡着,整个屋子特别的安静。
外面偶尔刮过一丝微风,可以清楚的听到野地里枯草刷刷的摇摆,窗子上的塑料布会随着这微风,哗啦啦的响几声。而大多数的时间,这个世界是寂静的。
我辗转的睡不着,急切的盼望着太阳赶快升起来,天赶快亮。我就可以回到市区,回到我的彤彤身边,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这恐怖的地方。而越是盼着天亮,黑夜越变得漫长。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除了就这样等,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过了很久,一丝淡淡的光亮从窗子上那破旧的塑料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我知道是天渐渐的亮了。看上的祖孙俩还在熟睡,我小心翼翼的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展一下酸软的四肢。在椅子上窝了一晚上,骨头节都是酸疼的。
我慢慢的走到房门口,动作尽量轻巧,不想惊醒炕上熟睡的祖孙。
房门的缝隙更大,黎明前的光亮从门缝钻进来。我轻轻的打开房门,迈步走出屋子。尽管外面的温度很低,但空气的清新的味道,却令我感到愉悦。黎明前的晨曦,把这个世界隐约的照亮,一眼望去,世界是淡蓝色的。
一片废墟对面,我曾居住的那幢楼也安静的矗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哗啦哗啦的声音,从那幢楼后面的废墟里传来,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黎明,却听的一清二楚。借着晨光望去,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一个人。
其实我在心里已经猜到,这应该是那个曾用铁锹砍我的男人,因为这些天以来一直出现在那片废墟里的,也只有他了。
我一直想不通,他在废墟里埋藏那些烧焦了的劈柴干什么,我猜想他一定和这幢大楼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更想不明白,他原本一直要砍死我,却在那天我被大火里的那些魔鬼追赶的时候,奋力的劈开锁住大门的铁链将我救了出来。
当然我相信他是鬼,因为他在昨天劈开锁链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拿着大斧子的蒙面的人劈碎了脑袋,现在又出现,不是鬼是什么?
他又在废墟里忙忙碌碌的做着什么,我突然觉得,难道这楼里发生的一切,是一个循环。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叫《恐怖游轮》,主角便是陷入一个恐怖的事件之中,最终发现死去的人再出现,再死亡,一切都是一个恐怖的循环。
难道我所经历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循环?这个男人仍旧像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在瓦砾中间挖掘着什么。那么假如我现在走过去,他应该还会用铁锹来劈我的脑袋,也许还会被我用尖利的木棒,戳穿他的胸膛。
不过我是不会再过去的,不管我怎样的好奇,都不会再过去的。我只要等到天亮,按照老太太的话回到城市,就会逃离这恐怖的一切。不管他们生前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怨气不散,都不再跟我有任何关系。
然而我想起了草莓,草莓那娇羞可爱的样子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她在我的印象中是那么的真实,我绝对不愿意相信,她也是死去的冤魂。我们曾坐在一起吃饭,她曾给我做过那么美味可口的混沌。我们曾一起走出楼房,并且一起逃脱那个男人的追杀。
我突然觉得这楼房里的人,未必都是鬼魂,因为至少我就是活生生的人,难道草莓就不会是像我这样,深陷这样恐怖的地方的活人么?那么基于这样的想法,刚才那场大火,草莓到底怎么样了?是被烧成了灰烬,还是已经躲过了一劫?
如果像我刚才分析的,一切都会是由一件又一件事组成的循环,那么草莓说过,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她经历了多少个循环?
我不能再去想,因为我觉得加入我再想下去,说不定会在冲动之下,再次回到这幢楼。当然我绝对相信,这一切里,只有这对祖孙才是唯一值得我相信,唯一给我安全感的。那么既然她坚决的让我天亮就回到市区,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所以我回到这幢楼,无疑会经历我想不到的危险,绝对是不明智的。
我在纠结,但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仅仅接触了几天的萍水相逢的女孩放心不下,而就在安全的城市里,我还有彤彤。那么假如我在这里深陷险境,再或者我不能逃脱变成了其中的一个冤魂,那么对彤彤来说,不也是一种灾难?相比草莓,是是否应该乖乖的听从老太太的话,回到城市去,才是对彤彤的负责?
想到这我不禁有些愧疚,对彤彤的愧疚,对我那些无能的拮据落魄的日子的愧疚。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太站在了我的身后,她嘴里叼着一支烟,是烟雾的味道才使我发现她的存在。老太太看着那片废墟里,依旧在忙碌的挖掘的那个男人。又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
“哎……”
我有些纳闷,回头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她不说,我也没胆量问,索性转过身,继续望着前面的废墟发呆。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外面的一切都清晰的尽收眼底。天气很晴朗,并没像往常一样的起雾。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幢楼是安静的。安静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像我来的时候一样。
大路上昨天那些摆地摊的和闲逛的人没有出现,我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她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
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到城市,不知道那辆公交会不会再来,即便来了,我还有没有胆量乘坐。
于是犹豫着走出门,向大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