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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纨扇

小蓉儿随侍的宫女们不知她为何突然大哭,面面相觑,也不敢上来安慰。

我只好起身给她拍拍背,还得安慰着让她别哭。妈的,我居然我还得当一回知心姐姐。好一会,她才止住了,可仍是不住的抽泣。

得,看来我也不用吹风了。

我拉着她回了殿内,命人投了帕子给她擦脸。小女孩也是可怜,十三岁,还是虚岁,也就是刚到初二的年纪,离了家,自然心酸。记得我上初中时,班里也有几个外地来的女孩,住校,常常因为想家人,委屈的大哭。我们的班主任还得时不时就得去跟她们聊聊天,解解忧。

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稳定了,我才缓缓开口道:“妹妹要是想家,我便让人将你母亲和姐妹接到宫里来,让你们你们见一见,以解思母之苦。”省亲太麻烦。她的外祖父既然是朝中宿将,那么女婿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想来她母亲也是有诰命的夫人,进一趟宫也无妨。

她的眼睛仍是红红的,听了我的话,才道:“我娘亲已经病逝两年了,而且我并无同母的兄弟姐妹。”

我疑惑道:“那你是如何被选进宫来的?你的外祖父怎么会同意?”

本朝为了杜绝官员为升官,向皇帝敬献美女,便下令严禁官员以个人名义送女子入宫,而是由宫中派出的宫使,负责为皇帝采选美人,而且并不限于美人的身份。

除此之外,皇帝也会直接同朝中之臣或是有功之家的女孩子结亲,让她们成为后妃或者指给皇子们。据说,连暠后宫中的女子除了严好好,都是被宫使采选入宫的。一般来说,若是某家有个姿色过人,或是品德出众的女儿,盛名远播。宫使听说后,便上门查看,若是这家人不愿女儿入宫,也可以说女儿早已婚配,或说女儿生染疾病,不能见人。宫使便明白这家人的意图,就此作罢。总的说来,这个制度还是相当人性化。

据说,太祖皇帝时,有一宫使听说某家女儿姿色不凡,有倾国倾城之貌,便上门查看,那家女儿已有婚配,便委婉的拒绝了,但这位宫使为了奉承皇帝,居然强抢人家女儿,不想,那女子极为刚烈,当场撞柱,人虽没死,但却破了相。这事一下子捅了出来,太祖皇帝大怒,将那狐假虎威的宫使下狱严惩,并削减宫使人数,降了他们的品级,严禁他们胡作非为。从那以后,还不曾出过宫使强抢女子入宫的事。而且大部分家族来说,入宫为妃,是家族难得的荣光,说不定会受宠得到皇帝的仰仗,甚至有可能生下皇子,继承皇位,那就成了太子外家,显赫无比。所以,但凡有女子入宫,必是家人愿意的。

令我好奇的是,由于新皇登基,局势未明,蓉儿又是世家出身的皇后,她在一日,别人定是无出头机会,就算得宠,也不可能上位。贵族官宦之家大多并不愿意与沈家结怨,加之疼惜女儿,根本无人愿意将女儿送进宫里。现在宫里这几位后妃,家世大都不显。可是向小蓉儿这种出身一等权贵世家的女孩,甚至家族中手握赫赫兵权的人偏偏就被送了进来。

她却委屈的回道:“外祖父一直在北境镇守,根本不知道我入宫。是继母私自将我送进来的。”

我奇道:“那你爹呢?他也不管?”

“我娘嫁给我爹后,多年无所出,最后也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于是爹爹便纳了二房,可继母却接连生了二子二女,父亲便不把我娘亲放在心上了,只是碍着我外祖父,不敢怎样。母亲终日受到妾室的奚落嘲讽,父亲则不加禁止,她郁郁寡欢,郁结于心,便病逝了。父亲并扶了二房为继室。继母容不下我,最后干脆将我送进宫来。”说道最后,她的眼中已经带了浓浓的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继母。

又是一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可怜孩子,我忍不住感慨。

不对,不对,这其中有鬼,就算小蓉儿的继母容不下她。可是以她的年纪入宫,却是不合适。宫使怎会听说她的名声,选她入宫。似乎,连暠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他本来就知道郭继山有这么个外孙女,在家受到继母欺辱,便命宫使上门,那继室本来不喜小蓉儿,也知她容貌平平,不会受宠,干脆送进宫来,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丫头,年纪小,不会勾心斗角的争宠,惹不出风浪,可是却又是郭家的外孙女,连暠准她入宫,算是给了郭家恩典,暗中拉拢了郭继山。就算郭继山心中不愿意外孙女入宫,也只会恼恨自己的女婿无情无义,继室胆大妄为,不会怪到连暠身上。

连暠的心思真是歹毒!

算了,连暠的意图与我无关。不过,这丫头年纪小,我不能让她这恨意蒙蔽了她纯真的天性。

我忙上面为她拭泪,安慰道:“好妹妹,莫难过了,你那继母苛待原配之女,实在可恶,日后定然不会有好结果,你外祖父是朝中重臣,自会替你出头。日后有机会,姐姐定向陛下禀告,就算你父亲扶她成了正室,朝廷也不给她颁诰命。让她一辈子只能做个名不副实的夫人。更何况你进了宫,以后姐姐疼你。”

她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我又哄她道:“不想这些了,姐姐昨儿找出些好东西,给你瞧瞧。”说完,摆手示意一心。

她还是小孩子脾性,一听说有好东西,便一扫刚刚的阴霾,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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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扇,可以说是古代中国手工制品的一颗明珠,我上大学时,曾参加过一个纨扇的博览会,见了各式各样的纨扇,真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其实,纨扇已不仅仅是夏日里纳凉之物,而是古代女性最好的一个装饰品。

夏日里,一丝风也没有,只能听见聒噪的蝉鸣,一位的慵懒的美人,坐在绣楼的窗户边,轻轻扇着,昏昏欲睡。真是一幅美景!

每年夏日,南边自然要供上纨扇。这些东西早早就送来昭清宫,等着皇后分配。因为我一直不在,也无人理会,它们就在那里放着。这两日,我闲来无事,想着收拾昭清宫,换了些器物摆件,才将它们翻了出来。

这纨扇乃是洁白的细绢而制,扇柄用的也是梅烙,也不单是圆形,有长圆、海棠、梅花等样式,最是华美,但进贡给宫里的东西不仅材质精美,更重要的是别出心裁。这些纨扇上的图画更是精美,不是影视剧中常见的那些美人图,而是真正的画,看得出来都是大家之作,那些画本身也是珍贵的艺术品。

一心将东西呈了上来,立时就吸引了小蓉儿的目光,她一柄柄拿起,细细瞧着,爱不释手。

我喝了口茶,道:“虽说夏日已经过去了,送这些东西,也不应景,但姐姐这几日才翻出来,就被这些东西吸引了。这些纨扇实在太过精美,想来你们肯定也喜欢,我便想着给宫中诸位妹妹共享,妹妹今日来了,先选一柄吧!”

她感叹道:“纨扇,我也见过不少,不过,像这样精美的,还是第一次见。我现在还记得儿时娘亲叫我背的《团扇歌》: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喧暑,相忆莫相忘。”

最后,她拿起一柄画着春日蝶戏图的纨扇,仔细瞧着上面的图画,显然是极为中意。十几只色彩绚烂,姿态各异,有体态雍容华丽的凤蝶,有娇小素净的粉蝶,或振翅飞舞,或平展双翼,宛若一朵朵俏丽的花朵漫天绽放。这样的画,自然最得她这样十几岁女孩子的欢心。

她又拿起另一柄纨扇,瞧了半日,却转过身来,愁眉苦脸道:“皇后姐姐,这两柄纨扇的图案都有我最喜欢的蝴蝶,我都十分喜爱,可怎么选呀?”

她话音一落,殿内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真是孩子气!

我故意逗她,也蹙着眉发愁道:“那可怎么办?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有数。每日只能选一柄,妹妹多拿,旁人可就没了。”

听了我的话,她便将两柄都放在手中抉择,嘟着嘴为难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我走过去,接过她中意的另一柄来瞧,是蝴戏菊丛图,丛菊盛开,花瓣、叶片重重叠叠,缤纷灿烂,蜜蜂逐花而至,蝴蝶上下翻飞,画面生机盎然。虽是篱笆边常见的景致,却也有几分富贵气象。

这孩子,就只喜欢这些花儿、蝶儿的图样。

我刮刮她的鼻子:“既然你都喜欢,那这两柄都给你。”

她一听,有点不敢相信,摇着我的胳膊欣喜道:“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得两柄吗?其他姐姐怎么办?”

我回道:“无妨,本宫这里还有,谁都不会拉下。”

她立时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笑道:“谢谢皇后娘娘。”她又拿起另外一柄,“那我替夏姐姐带回去吧,刚刚,我只一眼就觉得,夏姐姐肯定喜欢这柄。”

那柄的图案却与她选的截然不同,上面画的乃是山涧寒鸦图,近处的山涧里,两只野鸭嬉戏于水中,顾盼生姿,十分生动。对岸却是料峭的绝壁,甚至隐约可见疏落的苇草,两只灰色的小鸟前后相随,飞向远方,观赏者的视线也随着它们飞到了画外,画有尽,而意无穷。自然是好画,但隐隐露出萧索之意,倒像是夏语冰喜欢的东西。

我点头道:“也罢,你一并带回去,叫她不用来谢恩了。”脑中又出现了个好主意,道:“妹妹既然既然这样说,那便替其他姐妹也选了吧!省的她们专门来一趟。”

她上前一一翻检,拿起一柄道:“此画葡萄累累,蜻蜓、螳螂、蝈蝈神态逼真,就送给周宝林姐姐,听说她最爱吃葡萄。”说完将它取出,又指另一柄道:“这幅上面是鸳鸯戏水,旁边的绿叶,红花却如此鲜亮,整幅图颜色极为鲜明,赵姐姐会做衣服,又擅长绘样子,定会喜欢。还有这柄,三条小鱼欢快的游戏于水藻之间,生动逼真,有趣活泼,严姐姐那里就养着鱼,想来是喜欢鱼的,这柄给她最合适。”

这小丫头真是聪明,难得又是这般心细如发,只是因为如今年纪尚小,还显不出来。

她转过身来,拿一柄扇子半遮着脸,头轻轻一弯,道:“王美人姐姐生的那般国色天香,这柄美人扇给她最好。”此刻,她顾盼生辉,画与人相映成趣,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见我瞧她,大为不解,疑道:“皇后姐姐觉得我分配的不好吗?”

我忙收回热切的眼神,道:“你分配自然极好,想来她们肯定满意,就按你说的办,那剩下几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剩下的几位姐姐,我与她们不相熟,不知她们秉**好,不好替她们分配。”

我暗自发笑,剩下的人中有最泼辣难缠的黄修容,还是心机最重的齐昭容,想来她也是有几分惧怕,“好了,你来我这里也有些时辰了,这便回去吧,我让人给你带些牡丹饼。”

小蓉儿施了礼,便带着纨扇走了。

她走后,我便嘱咐一心:“按照小蓉儿刚刚所分,你现在就将这些纨扇给后宫的妃嫔们送去吧!”

一心领命,又问:“那温妃娘娘没有说到之人,如何分配?”

我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我可没那个闲功夫理会她们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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