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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清除计划

上海崇明岛,北六滧附近某林地

在海上慢悠悠地摇荡了一阵子,宛如恍然度过了一个昏昏沉沉的世纪,阿娜尔古丽迷失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世界,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时间在这里并不是向前标记着某个人的生命历程,而是时光倒流,重复着某个人以往的过去,甚至可以看到每一个无比清晰的记忆瞬间,所有的往事如老旧的无声电影一帧一帧地播放着画面,她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她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艾什莉在崇明岛某一处隐秘的私人码头登陆了,然后像一只逃脱牢笼的快乐小鸟,飞驰在渺无人迹的滩涂公路。阿娜尔古丽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意识依然空洞,像一个旁观者感同身受地窥看着别人的过往。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扭曲的空间里,身体宛如一只轻盈的水母悬浮在一片虚空,而且竟然和一个奇怪形体的怪物在一起,在她的认知里,无法解释这个怪物是什么,可能是深海中未知世界藏匿的可怕生物,或是太空中某个星球的恐怖异形体。

这个怪物满脸都是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睛还在不断地无限增殖,就好像只要他眨一眨眼,所有的眼睛就会再次分裂成无数个眼睛,然后爬满他整个丑陋的身体,他会是什么鬼东西,有没有灵魂在他的躯体里?对于他的样子,已经超越了她所有的认知,或许只有尊师才能解释他到底是种什么可怕的存在,会不会存在危险?

她以为这是瞬间灵光一闪产生的灵异幻觉,急忙将视线转移到一个可以窥看到这个黑色空间之外的世界,她感觉自己置身更高的维度空间,看到外面一片无法理解的时间荒芜,实际上她一直局促不安地坐在车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辽阔苍茫的滩涂之地,从她的眼神里察觉不到她正在思考什么,脑海里肆意地奔涌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她正在放空自己,而奥古斯特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他都尽收眼底。

“阿娜尔古丽,你确定清醒了吗?”

她听到耳边一个奇怪的声音,语速出奇的缓慢,像蠕虫一样慢慢悠悠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在无尽的黑暗里,她再一次听到了‘阿娜尔古丽’这个名字,她看到了阿娜尔古丽精彩的人生过往,在她眼里,阿娜尔古丽是一个敢于和命运做斗争的姑娘,实在令人佩服。

“我是奥古斯特,不记得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瞳孔瞬间发亮,立刻记起了‘奥古斯特’这个邪恶的名字,他是在和谁说话,阿娜尔古丽在哪里?她猛然转过头来,依然看到的是那个让人恶心而又诡异的怪物,他全身上下长满了令人厌恶的蓝眼睛,正盯着她饶有兴趣地观看。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长满蓝眼睛的家伙,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我在哪里?”她疑惑地问着。

“亲爱的,阿娜尔古丽,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是奥古斯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灵魂摆渡人,正要摆渡你去往一个神秘之地,去见尊师啊。”奥古斯特狡诈地编造着谎言,车子向远处飞驰,苍茫的滩涂之地飞快地掠过脑后。

她心中暗自惊奇,“难道这个怪物就是那个打着坏主意的家伙,它的声音和那个叫做‘奥古斯特’的男人好像,可是他怎么把我当成了阿娜尔古丽,真是太奇怪了,哦,我想起来了,我是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了,还有我又是谁?”

制幻药剂使她意识分离,分离成曾经潜意识中主导人格的意识形态,记忆和认知通过制幻药剂的迷乱作用,在她的脑海错乱,因为每一次的药效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不可控性,奥古斯特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她的意识形态在他的面前无法遁形。

而他要做的只是引诱和唤醒那个曾经作为一个优秀杀手,听命于先知会的阿娜尔古丽,他不断地强化她的意识和认知,要让那个狠辣狡猾的杀手成为这个美丽躯体唯一的主导意识,甚至成为她灵魂的全部。可是他还是没有预料到,现在的阿娜尔古丽已经化身成了潜意识里那个被长期囚禁的人,他是一个善良,为爱而生的人。奥古斯特欺骗着他,同样他也在伪装自己,欺骗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天空中掠过两道闪电般的魅影,向着一团随意变幻形状的黑影扑了过去,那是两只凶猛的杀手驱赶着一群美丽的小鸟,想要把猎物们驱赶到精心设置好的陷阱里去,小鸟们在滩涂之地欢快地为自由鸣唱着,然后成群结队地飞到一片隐秘的林地自投罗网。

奥古斯特一扫往日阴郁的气质,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愉快惬意,他欣赏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群,嘴里幸灾乐祸地说着:“真是一群自寻死路的蠢家伙!”

几声犬吠从密林中传来,奥古斯特循着声音,吩咐艾什莉带他穿过林间小道。

“这一定是高先生的鹰犬,难得他有这么好的兴致,出来狩猎赏玩,艾什莉,带我过去。”

“好的,亲爱的。”艾什莉留恋般地从奥古斯特的怀里挣脱出来,慵懒地向密林中驶去。

阿娜尔古丽迷惑地看着另一个神秘空间,画面呈现出一团绚丽的星云在黑暗中变换着色彩,两道灼热的扫把星不怀好意地冲击过去,迷幻药剂的药效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之久,她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已变得面目全非,简直超乎她的想象,就连他自己的模样都快认不出来了,其实他看到的只是两只凶猛的老鹰驱赶着鸟群,令他惊奇的是,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只小鸟的飞行轨迹。

她跟随奥古斯特艰难地走下了车子,就像挤破脑袋钻进了另一个未知空间,这个空间无比宏伟壮阔,但是很奇怪,所有的事物都慢了下来,一切都触手可及,就连声音也会滞空很久,才会消散。

她环顾四周,只见风中纷飞的落叶宛如游荡的灵魂,只要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一只,然后那个惨淡的灵魂又从她手心里随风而逝。走在色彩斑斓的草地上,她迷惑地看着远处的场景,一切都好似梵高极具想象力的画作场景。一群高大林立的白杨树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无比高大的巨人恐吓着她,和她身旁这个形影不离,全身爬满眼睛的丑陋怪物一样,它们的身上也爬满了令人恐惧的大眼睛,对着她眨巴眨巴,好奇地打量着她。

就在这时,远处丛林窜出三条凶猛的惠比特猎犬,她身旁长满眼睛的怪物猝不及防,差点儿吓得坐倒在地,可是在她的眼中,这一切似乎都放慢了节奏,就像快速摄影机记录下来的画面非常缓慢地发生,她能够准确预先掌控那些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危险因素,在此之前,她早已察觉到了三只惠比特猎犬幽灵般的诡异举动。

只见这三只恶狗眼睛双瞳,满面獠牙,一条巨大的血红舌头,一副难以想象的怪物形象,垂涎欲滴地瞪视着她,在这个奇异世界里,她根本不敢看这些怪物的眼睛,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那都是一些难以理解的,丑陋不堪的魔鬼形象,或许这是她内心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将所看到的事物本质投射成了夸张化魔鬼化的臆造形态。

“真是三条好狗,像神出鬼没的幽灵,快带我去见高先生”。奥古斯特眼神中流露出邪恶的微笑,阿娜尔古丽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他十分厌恶这三只恶犬,并且猜测出他暗藏阴险的心里话,仿佛在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些畜生。

“艾什莉,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奥古斯特依依不舍地对着身后的一辆老爷车说道,就像是和他的爱人恋恋不舍地短暂告别。

她不知道这个怪物在跟谁说话,只知道这个叫做艾什莉的女人一定是一个更加难以解释的存在。

跟随着乖巧聪明的狗儿钻进一片丛林,奥古斯特远远地看到两个人的背影,一个高大威猛的独眼硬汉撑着一把漆黑的伞,伞下一个皮肤白得出奇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像是得了先天性白化症或是皮肤色素缺失的显性基因病状。今天的天气阴云密布,既没有恼人的雨水,也没有讨厌的阳光,气温也非常舒适,可是为什么还要撑伞?真是个奇怪的人。

奥古斯特上前礼貌地行了一个见面礼,在这个酷似玉面老虎的人面前,他有意收敛起了他那妖异招摇的目光,看来对待这个人,他还是尊敬有加,倍加小心谨慎的。

按照惯例,还是奥古斯特首先说话,他恭敬地赞美道:“高先生真是管教有方,奥利弗兄弟真是三条听话的狗,阿加雷斯是最完美的杀手,虽然他没有自我意识,可是的确忠心耿耿,多年以前精神控制研究失败后的大逃亡,他留了下来,就足以表明他的忠心。”在他眼里,阿加雷斯是高先生驯服的一个怪物,没有人类的意识,只有动物的本能意识,只对高先生一个人惟命是从。

高先生并不理会他悦耳动听的言语奉承,在他的眼里,那些好听的奉承话不过是哄骗女人的把戏,这样尴尬的气氛沉默许久,他才低声对着身旁的巨人说了一句:“阿加雷斯,叫路西法和萨麦尔回来吧。”

“好的,主人。”撑伞的巨人向着天空怒吼了一声,呼唤着‘路西法’和‘萨麦尔’的名字,这是他仅会的几个简单词语和名字。

没过一分钟的时间,天空中两只张牙舞爪的猛禽风驰电掣一般飞还回来,从空中迅速俯冲下来,先后落在了巨人阿加雷斯结实的双肩之上,路西法全身羽毛雪白,是一只漂亮的鹞鹰,萨麦尔全身乌黑,是一只威武的海东青,阿加雷斯的双肩穿戴着特制的钢甲,根本不惧它们锋利的爪子,两只猛禽目光如炬,看起来非常精明。

“路西法,你真狡猾,永远都是你在我面前献殷勤,而萨麦尔最卖力,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可没有那么容易。”高先生冷冽的声音仿佛可以冻结四周的空气,奥古斯特感到一阵冰寒,他知道高先生所说的献殷勤的‘路西法’暗指的是他。

“高先生,真是一场精彩的抓捕表演,路西法和萨麦尔配合的天衣无缝,所有的小鸟都已经进入林中的天罗地网,恐怕逃不掉了,它们都很卖力啊,我想,还没有谁敢在您的面前偷懒,可以冒昧问一句,您更宠爱谁多一点儿,是路西法还是萨麦尔?”奥古斯特拍手叫好,小心谨慎地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最爱,如果一旦失去控制,我会毫不犹豫剪掉他们的羽翼,让他们永远也飞不起来。”高先生严厉地说道,奥古斯特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已经想象到他脸上可怕的表情,他知道这个人比谁都冷酷无情。

“我想他们已经彻底被您驯服了,一定会安分守己,乖巧做事,请您放心。”奥古斯特恭敬颔首,收敛的蓝色眼眸,闪现出一瞬间的狡狯和忿恨。

“就像这迁徙的鸟儿一样,夏天来了,地底下蛰伏已久的知了猴,也按耐不住爬出来,给我们来一个金蝉脱壳,‘知了知了’的聒噪地叫喊起来了,他们都‘知道’什么?”高先生富有哲思地说出这番话,奥古斯特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他隐讳的意思。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确定,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经历,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地执行清除计划,他们其实可以为我所用,不然的话就太可惜了。”

“你还是认为那些实验逃亡者可以回炉再造吗,不要太天真了,不久之前,我们在隋教授的精神世界里,找到了潜仓大师,他的意识觉醒了,美合子想要尽快唤回隆之介,再次冒险进入隋教授的潜意识,找回被他囚禁的潜仓大师。”

“潜仓大师的意识失踪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之间自我觉醒,这也太蹊跷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否定我的提议,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实验逃亡者的自我意识怎么会在突然之间觉醒,真是笑话,他们早就彻底迷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为今之计,继续执行清除计划才最为保险的做法,谁也保证不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像当年那场猝不及防的大逃亡,谁能想到所有状态稳定的实验者会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在世界各地人间蒸发,隋教授是个可怕的怪物,这么多年的研究,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始终一无所获,他们能够一瞬间人间蒸发,就一定会在某个瞬间意识觉醒。”

“高先生,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那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女士,您对她一定不陌生,她是编号5307,阿娜尔古丽,您那里有她的详细档案,我是在一家酒吧找到她的,她正在那里做钢管舞女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就是你带来的堕落天使,她的状态稳定吗,你能够完全控制她的意识吗,你确定她是谁吗?”高先生犀利的问题,奥古斯特也无法肯定的回答。

阿娜尔古丽听着这两个人奇怪地谈论着‘阿娜尔古丽’,她能够感知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慢,脑海中一个奇幻的声音,对她说道:“你就是阿娜尔古丽,他们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听从你的内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听出来了那是期待已久尊师的声音,微笑地颔首,美丽的眼眸显得更加睿智机敏,没有人可以试图欺骗她的心,她可以轻而易举看破你的鬼心思和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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