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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五)黑色诡局

龙花意识模糊,在一片虚无中踉踉跄跄地前行,她又回到了儿时那段美好的梦境,一个陌生的男人答应带她到一个奇妙的地方,她抬起沉甸甸的头,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可是她陷在记忆的泥沼里,那个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在她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烁不停。

“我们要去哪里?”她抬起沉重的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她半睡半醒,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句。

那人并不回答,她在脑袋上重重地拍了拍,像是拍着一台下着雪花信号不好的老旧黑白电视机,似乎这样脑海中那些浑浊不清的意识就会消失不见,可她始终处在一个不清不醒的昏迷状态,沉睡不起。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梦见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他答应带她去一个奇妙的地方,自己竟然毫无顾忌地欣然前往,这个梦境困扰了她二十年的时光,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奇妙的地方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是谁,但她潜意识对此很是向往。

现在她又梦到这里,奇怪的是这次美梦却没有戛然而止,仍然以一种诡异的半梦半醒的状态继续,仿佛在这种浑浊不清的状态下永远都不会醒来,她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续上美梦。

“你是谁?”她依旧混淆在醒不来的梦里,她觉得所有的问题一定要在梦醒之前弄明白,不然梦醒后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那个虚无的男声温柔无比地说道:“不要说话,你吃了织梦幻剂,需要休息。”

“织梦幻剂是什么,为什么给我吃这种怪东西?”龙花发现自己的声音怪怪的,变得十分稚嫩,像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我也说不清楚,这是先知会秘密研制的精神幻剂,可以延长人的造梦时间,它可以唤醒你潜意识的梦境,找到记忆中枢被隐藏或删除的部分记忆,他们想要帮你找回潜意识里丢失的记忆。”

“我是在梦里和你说话吗,怎么感觉这么真实,你转过脸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龙花嗲声嗲气地问着。

“我不能转过去,这是梦境亦真亦幻的规则,你看到我的样子,就再也醒不过来,这段记忆也会从潜意识里消除,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许我还太小,记不清楚那么多的事情。”龙花很疑惑,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话并不是她说的,是她潜意识里的小女孩,一个二十年来她不知道的存在,她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另一个时空窥看着一切,这种感受太过于真切了。

“不可能,那部分关键记忆一定就留存到你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你选择性忘记了,或是把它藏在记忆深处不可告人的黑匣子里,快想想,你要去什么奇妙的地方,告诉我你的秘密,不然别想从梦境走出去。”梦里那个男人变得暴躁起来,厉声厉色,威胁着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你是个坏蛋,闯进了我的美梦,你是个偷窥狂,是个骗子,我才不会告诉你,我的秘密。”龙花惊奇的发现那个小女孩正是自己五岁时候的样子,她想要挣脱那只可怕大手,可是那只大手却像一把老虎钳子,越变越大,越夹越紧,一瞬间将小小的她捏在手心里,梦境在扭曲着,撕扯着,一刹那天地旋转,四处忽明忽暗的光线闪烁,梦境正在坍塌。

海有德拍了拍梦魇中的龙花,她满头大汗,瞳孔发散,眼珠子开始强烈地左右摆动,并且不时翻转,她正在快速眼动睡眠阶段,他强行撑开她的眼皮,强烈的阳光照进了她的眼眸,她却没有立刻醒来。龙花翻着白眼,抽搐了一阵,使劲喘着粗气,嘴里像火烧一般口渴难耐,念念有词。

做梦与大脑皮层密切相关,而人能回忆起的做梦大多发生在快速眼动阶段,也就是异相睡眠阶段。这阶段最奇怪的是眼球不停地左右摆动,电波状况与清醒时相似,呈低电压快波,这表明神经元递质正在大量传递信息,人正在做梦,而织梦幻剂正是在人体有意制造低电压快波,模拟梦境。

梦境中龙花分外无助,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她突然感到一阵亮光像汹涌的恶浪灌进她的眼眸,在一霎间过度曝光造成的眼盲中,她潜意识里的神秘空间仿佛完全格式化,顿时白茫茫的一片,一切恢复平静。

她能够听到周围鸟鸣的声音,她能感受到风在轻抚她的脸庞,脑海中飞快流动闪现着过往记忆的画面,一瞬间那个神秘空间定格成一片压抑的黑暗,她试着睁开眼睛驱走黑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只要闭上眼睛,黑暗就会袭来,并且展现出来的神秘空间,就是直觉预演的那个空间。

海有德在身上撕下一块衬衫捂住她的脸,打开水壶,将水慢慢淋到上面,浸湿的衬衫像一块万能的膏药紧紧黏贴在她的脸上,阻隔了她与外界的呼吸,没过三分钟龙花就出现了极度窒息的缺氧状态,海有德任由她苦苦挣扎,等待了三分钟才抽掉吸附在她脸上的衬衫,龙花濒临死亡,惊惧地深吸了一口长气,彻底摆脱噩梦,醒转了过来,又晕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龙花意志清醒地惊坐起,回想起梦中的经历,依然惊恐不已。那个梦境是在织梦幻剂的药效作用下精心制造的伪梦,设下的圈套。阳光明媚的梦里忽然陷入黑暗,她亲眼目睹着梦境崩塌,五岁的她无助的哭泣,她虽然行动自如,却无能为力,她们近在咫尺,之间却隔着层层超越时空的障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中恶魔般的背影将幼小的她拖拽到陈年旧梦里。

织梦幻剂制造了一个多维空间的世界,为年幼的她制造梦境,迷惑她,诱引她,欺骗她,将她困在一个瞬息万变的牢笼里,而二十五岁的龙花只是一个旁观者,主角却是五岁的她。

海有德带她到达濒临死亡的临界,用极端的方式将她从梦境中分离,她来到直觉入侵的过渡空间,那是一个由她强烈意识主导的神秘空间,她暂时摆脱了过往记忆的泥沼,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重新恢复过来,强烈的自我意识带领她来到直觉展现的神秘空间,黑暗褪去,在她面前的人正是那个逃犯海有德。

“我们是在哪里,为什么给我服用织梦幻剂?”

“他们想要得到二十年前在你潜意识里的秘密标记。”

龙花觉得在一个人的潜意识标记秘密信息,这实在有些荒唐。她察看了一下四周环境,发现自己正和海有德呆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周围摆设着各种电子仪器和密密麻麻的输液线管,还有如触角一般接连在脑袋上颜色各异的导线,这个房间四处充斥着浓重的药水味,但是却干干净净,四周停放着几排蒙着白布单的行动轮床,她正坐在其中的一张床上,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某个医院的太平间或是某个研究所的停尸房。

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说道:“这间停尸房不会就是你们的研究室吧,所以说我现在是你们获取这个关键信息的研究对象,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局外人?”

海有德从怀里掏出一沓照片,急忙说道:“你和我这一刻正处在由我臆造主导的意识空间里,情况非常紧急,来不及解释太多,请你相信我,接下来,我要你记住照片上的这几个地方和这个人?”

龙花觉得很疲惫,抗拒地扫了一眼他手中已经发黄的老照片,表现出对此无关紧要的照片毫无兴趣,并且满腹疑惑,从照片老旧的程度来看,这些照片有些年头了,而且都不属于同一时间拍摄的,她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龙花不由分说地问道:“我现在哪里?”

“花垣县城郊地下殡仪馆。”

“你们对我用了多大剂量的药,我睡了多长时间?”

“三天三夜。”

“你是不是先知会的成员,是在为先知会做事吗?”

“是,也不是,总之,请你相信我。”

“我看过你的案宗,所有相关的信息有可能都是伪造的,为什么我会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曾经见过吗,你到底是谁?”

按理说在这个黑色诡局中,龙花作为梦源体,应该始终深陷在潜意识的伪梦里,她的价值就是沉睡不醒、意识模糊,直到发掘出那个隐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神秘标记,先知会十分迫切地想要得到那个标记地点。

可龙花不知道海有德为什么会帮她摆脱伪梦困扰,让她恢复意识,变得清醒,龙花记忆深处对海有德似曾相识,却记不得与他的任何过往和交集,她现在很怀疑海有德的真实身份。

“无可奉告,你只要记住,按照我说的做,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

“是谁在我五岁的潜意识里标记的秘密信息,先知会为什么急切想要得到它,他们有什么目的?”

“你的问题太多,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在我消失之前,你必须记住这五张照片的信息,并牢牢记住它们。”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海有德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龙花看着他那张急切而又认真的脸,心里矛盾起来,在她的意识中已经逐渐混淆梦境与现实,这一刻她分不清眼前的海有德究竟是那个真实存在的逃犯,还是魂牵梦萦的神秘人,这五张老照片是向她暗示什么,或是传达什么隐讳的不可明示的事情,她开始变得睡眼惺忪,大脑停止思考,意识渐渐淡漠,一瞬间海有德忽闪一下,整个人消失不见了,太神奇了,她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潜意识告诉她,她曾经来过这里,这一刻她是清醒的。

究竟是谁在她幼小的记忆深处秘密进行的潜意识标记,就连她都一无所知,二十年过去了,这么长得记忆维度,尘封的记忆是很难再次被唤醒的。在龙花的意识中,她不记得五岁之前所有的过往,而一个人三岁之前主要是本能意识,三岁之后逐渐形成自我意识,三岁到五岁才会形成深刻的记忆意识。

很显然那个神秘人在龙花五岁之前对她进行了潜意识标记,试图留存一个惊天秘密,但他有意加密了这段记忆,他去除了她记忆意识中的自我意识,只有找到开启那个记忆时空维度的密钥,才能解开这个谜团,而这个密钥很可能是深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一个人或是一次事件。

按照这个思维逻辑,如果解开密钥的关键在于深藏在龙花记忆深处的一个人或是一次事件,那就好比在浩瀚的宇宙寻找一个不知藏在某处的月亮,犹如大海捞针一样艰难。

织梦幻剂制造的梦境险些骗过五岁的龙花,所有的一切还原的都和龙花二十多年以来重复的梦境一模一样,织梦幻剂试图从龙花浩繁的潜意识里筛选出印象深刻的记忆人脸,找出他们之中与神秘人面目相吻合的人,可是龙花二十年的记忆维度,潜意识的记忆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张印象深刻的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很难准确选定谁是那个神秘人。

织梦幻剂自作聪明,试探性地用龙花记忆深刻的老金头、白马、高冷,甚至那些印象深刻,有着一面之缘的人,制造成那个神秘人梦中印象,都没有一个人匹配成功,所有人只要一转过脸来,逻辑崩溃,整个梦境就会瞬间坍塌。

可能就连龙花都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的样子,这个人的印象若不是故意被掩盖,就是已经从记忆中被抹杀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织梦幻剂制造不出龙花潜意识中根本不存在的人,标记信息的人在龙花的潜意识里设置了一个更加迷惑绝妙的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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