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正午颇为舒适,纵然今日天气并非晴朗,此时紧密的云层却也稍稍拉开了几分,投射出一缕明媚的光芒,洒在那峰峦叠嶂的伏羲山间。
山顶的这片广场向来无人问足,几座宏伟的殿堂静静伫立,广场各处点缀着松木怪石,弥漫着殿内香火产生的弥烟,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四散而开。
却是万分惬意。
此番秦秦被明长老带到了广场的一角,谷长风仍在那处坐定,而其余几个年轻弟子侍立在广场的入口,皆是望着明长老那边,却也没有私下言语,只是静静地候着。
这秦秦并非通过试炼入门一事他们大概也知晓一些,此时唯希望那明长老不要为难他才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便对这个笨笨的、呆呆的秦秦有了几分好感,虽然在修炼一途上进度缓慢,拖了他们的后腿,但他们却也不希望这个秦秦离他们而去。叶秋奇如此,洛芷亦是如此。
至于上官瑶,无人能够探知她的心境,只看到她此时迎风而立,望着那流水般的云霞,仿佛不问是非。
“我伏羲入门前的试炼除了对众弟子身体资质探知一二外,最主要的便是了解其家世背景,不得与魔教勾结,须身份清白才可。”
明长老与秦秦这般解释道。
欺师叛教、勾结魔道、同门相残,此为伏羲门三大戒条。
秦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弟子乃中州落霞秦家后人,七岁便跟随师父游历四海,对道经教义也略有学习,绝不会与魔道有染。”
他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来,并没有隐瞒。
不过听得秦秦说到其师父之事,明长老心中却是立即将之与那掌门所说“于伏羲门有莫大恩情之人”联系了起来,随即笑问道:
“哦?令师尊想必也是世外高人,你不知其名讳,那你师尊可有何特征,若是他日遇上,贫道也好向其讨教几分。”
闻言,秦秦略微思考了几分。
“师父他老人家与掌门真人一般岁数,也是修道之人,对我门内之事也很是了解。不过他说不能违背师命不敢擅自传道于我,便引荐我到九归山上来修行。”
听得秦秦的回答,明长老顿时了然了几分。
这与掌门真人一般的道人,而且对伏羲门又有莫大恩情,又能让掌门破例卖如此大的面子,想来他的猜测也不会错了。
如此,便道:
“这般看来,你与我伏羲门也算有莫大的渊源,你且在这九归山上安心地修行,他日修道有成,也不辜负了你师父的教诲。”
“弟子明白。”
秦秦躬身行了一礼。忽而从那明长老神情中发现了什么,又追问道,“明长老,你莫非知道我师父是谁?”
听此一问,明长老愣了几分,随即笑了笑。
“既然你师父不愿告知于你,自然有其道理,我就不便与你说了。你也莫再追问,只需刻苦修道,他日总会知晓的。”
“哦。”
秦秦摸了摸后脑勺,“谢谢长老。”
“去吧。”
明长老挥了挥手,示意秦秦可以离去了。随后,他便是去那谷长风跟前道谢,见得谷长风闭目凝神,一阵强烈的真元笼罩着整个伏羲山巅,心道方才他与秦秦的谈话,肯定也是被对方探知到了。
不过,他却也不点破,这个谷长风,在整个伏羲门还没有几个人敢惹。
对于这些秦秦自然是不知了,他跑到众位同伴身边,与叶秋奇谈笑着,众人便一齐向着山下行去。
众人这一路下山去,却不知道做什么了。
这谷长老不讲解三花聚顶的修炼,他们单从书本研习,难免会走弯路。而且谷长老又再三强调修炼劳逸相合,不能急于求成,但这别的科目,又说自己一窍不通,最终将他们赶了下来。
那他们能做什么呢?
从那山上一路下来,途径太极广场和那山间小径的众多亭台水榭,遇到许多同他们一样的新晋弟子,纷纷围在各自的教习长老身边,眼中羡慕得紧。
殊不知,别人苦苦探寻的,他们却早就完成了。
“我不下去了,在这儿歇息一会儿。”
途径一座山亭,叶秋奇忽而跑进去坐了下来,脸上有些不满。想来必是看得别的同门欣欣向荣,自己的谷长老却不负责任,有些不悦。
秦秦抬眼望去,却见那座山亭建在一块巨石之上,一侧山涧清流,水声潺潺,一株古木迎风招展,枝叶婆娑,随着山风,竟是奏出一曲天籁。
亭外有一碑铭,上书:风声亭。
“反正眼下无事,我们就在这山上游玩一番吧,当是看看山水也好。”
秦秦对着另外二人道,先是看向洛芷,后而转向上官瑶,一副请求的神色。
洛芷倒是无所谓,哼了一声便进了那风声亭,只是看到叶秋奇脸色时,冷冷地横了一眼,最后倚在那亭间,俯瞰溪涧流水。
上官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当做没有听到秦秦言语,不过忽而听到叶秋奇一声询问后,略有迟疑,却也走向那座山亭。
“秦秦,那明长老问了你些什么?”
叶秋奇如此问道。
看到上官瑶的反应,秦秦脸上的笑容一下舒了开,欢快地进入亭中坐下。
“也没问什么,就是查查我的身世背景,顺带问了问我师父,不过我师父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你还有师父?”
却是洛芷疑问道。
“有啊。”
看到众人很难得地坐在了一起没有吵架,虽然仍旧相处得不是那么融洽,秦秦的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遂将自己的故事与众人说了开。从自己幼年生了大病,说到跟随师父游历四海,再说到上这伏羲山来修炼,除了和上官瑶的往事以及自己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其余均没有隐瞒。
听到那秦秦说起自己几乎因病丧命时,上官瑶的神色略显几分不自然,却是转向了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株古木之上,一脸漠不关心。
见得这般,秦秦心中忽而有了几分暖意。
她还是这般。
“你吹牛吧,你说你去过这么多地方,谁信呐。”
洛芷嘟了嘟嘴,对秦秦的话表示不相信。
“我倒是信了。”
叶秋奇本来很自然地接上洛芷的话,但很快便想起了自己刚和她吵架,遂将脸别到了一边,“那谷长老看上去也有三十好几了,明长老却得叫他前辈;还有这前山别院里的师兄们,看着年轻轻的,有些都四十了你信不?反正现在谁跟我说什么我都信了,这九归山简直是个神奇的地方。”
“……”
秦秦一时无语,但想到谷长老,也是觉得非常奇怪,“我听有人说我们的谷长老很厉害,也不知道厉害到什么地步?”
他说的“有人”,自然是昨夜的林傲了,不过现在不能明说。
“他应该是很厉害的,我看好多长老修为都不及他。”
洛芷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却是秦秦随口问道。
闻言,洛芷愣了几分,但这一神情一纵而逝,继而故作神秘地答道:“我怎么知道你不用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我想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秦秦还未做出反应,却是那叶秋奇道了一句,忽地站了起来,对着那小径之上挥了挥手,叫唤道,“玄承小师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掌门真人座下的传侍道童,也正是那日在伏羲山门前接见秦秦的那个道童,名为玄承。
此时玄承正从山上缓步下来,见得众人,微微笑了一笑,这乾十三院乃是这一年新晋弟子的成绩优越者,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这九归山上大多数人对他们都还是颇为客气的。
他听到叶秋奇的呼唤,便也走进山亭坐了下来。
只是心底下,对那句“小师兄”还是极为不满的。他身为伏羲门核心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是掌门的传侍人,这伏羲门上下对他大都十分客气,故而年纪虽小,却也颇有一副小长老的架子。
“叶秋奇,你们今日不用修炼吗?”
“唉,谷长老今日不知怎么了,给我们一本《六壬金口诀》让自己下去参详,故而没什么要事便让我们先行回来了。”
叶秋奇一手搭在玄承的肩上,像是十分要好的态势。这玄承看上去十四五岁,衣着道袍头插道簪,模样极为正式,但却是一副可爱的男孩模样,叫人生不出尊重之意。“你给我们说说,这个谷长老是何身份,为什么连明长老都要叫他前辈?”
听得叶秋奇一问,玄承先是理了理衣襟,方才趾高气昂地答道:“岂止是明长老,我师父、这伏羲门内绝大多数的长老都要叫他前辈,严格说起来,就连掌门真人都得唤他一声师叔。”
闻言,众人大骇。
这个奇怪又耍酷的谷长老,竟然这么厉害的身份?
看到众人一副有些傻眼的模样,玄承更是嚣张地哼了一声,“你们几个新来的不知礼数,就只会以貌取人,见我生的小,便唤我‘小师兄’‘小道长’,如何知道我的道行却在你们之上。”
他说罢,瞥了秦秦一眼。
“……”
秦秦哑然,这小鬼定是在他前几日上山之时有些误会,心怀不满到现在。这个玄承修为大致在四象轮回境左右,竟然也能这般说大话,果然是童言无忌。
其余几人也是一阵无语,却也生不起怒意。
叶秋奇搂了搂他的脖子,又问道:“那玄承师兄啊,谷长老在我们伏羲门里修为排行第几,及不及得过你?”
玄承果然只是小孩心性,也没听出叶秋奇口中的讥嘲之意,一本正经地回道:“谷长老修为当然比我高啊,不过我却也没见识过。我只听师父说,这九归山上能敌得过谷长老的不过十指之数,虽然位列长老,却也得所有人尊敬。”
“真的?”
“你又吹牛吧?”洛芷见他年纪尚小,如何知晓伏羲门这么多,便也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那谷长老虽然神秘,而且估摸着确实有几分厉害,但伏羲门如何会让这么强的一个人来当一个区区的教习长老?
岂不是大材小用?
“才没有!”
玄承嘟着嘴,愤愤地瞥了洛芷一眼,“师父还说谷长老以前收过一个弟子,但后来出了很大的变故,至于什么变故我就不知道了,师父也没说,反正后来谷长老就一直在祖师祠堂侍奉,若非掌门真人看得起你们,才不会将他请下来当你们的教习长老呢。”
闻言,却是众人愣了好久。
他们忽而想起,谷长老时常强调这传道之规,一直撇清与众人的师徒关系,莫非就与那个变故有关?
谷长老的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