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及时夺取了幻游镜,但影卓然的哪怕强迫自己好像也没法集中到龙天驹的身上。因为从走出山谷开始,他就感到似乎有个充满了怨恨、愤怒、无奈和冷酷,并伴以嘲讽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仰起头,影卓然看到看到的那个山崖就是自己当年决定离开五龙山庄时第一次看到这偌大基业的地方。而自己当年从这里离开,今天那里却又成了自己所布置整个天罗地网唯一的缺口。该说是百密一疏?还是初心未熄?
影卓然不愿纠结于此,手中玩弄着幻游镜,冷嘲热讽的眼神飘飘迎向龙天驹那痛绝、恨绝的双目。
“龙天驹,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甘心,但你理当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而我还是想要感谢你,因为你虽然养大了我,却从未让我感受到过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否则的话,今天我都不敢保证可以这么毫不顾忌的彻底摧毁你!”
龙天驹此刻心里固然愤怒,但却又隐隐感到一股释然!因为正如影卓然所说,这个结果他何尝不是也早就能料到?所以真的成为了现实的这一刻,他反而可以感到安心,放松!
“影卓然!你也不用高兴这么早,因为就算你今天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以为世人会感激你?你可以流芳百世?看看龙清一吧!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这世上的人,又岂止我一个恶贯满盈?你就算做再多也没用,因为你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而且就算你真的成了救世主,你所得到也只会是嫉恨、还有龙清一得到的那种虚伪崇拜,连自己最想要的女人也再不能得到。或许你会继续做你的温柔美梦,但你算你可以,你自己心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的确是输了,但你也永远赢不了……”
虽然无情无义,虽然仇深似海,但如果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了解影卓然的心情,除了龙天驹又还能是谁?毕竟影卓然是他养大的,而且是在他所导演的骗局中从小长大生活了二十年。
就算不知道影卓然的未来会怎样,但他心底最深刻的情感,却是从来都无法瞒过龙天驹的!
因此,如果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让影卓然痛心,难过,不得不说他很成功!
并且面对真正设计了自己前半生的人,影卓然也不可能继续自欺欺人,继续去逃避往日虚伪的事实。可现在,他却忍不住觉得从心里同情龙天驹。
因为到了这一刻,龙天驹竟然还在自以为是整件事真正的主导者。他以为自己输给了影卓然,却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会成为成公主,甚至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一个按照别人的剧本表演去自娱自乐的小丑!
在这世上,龙天驹至死不渝的爱着妻,儿女,却痛恨着其他所有人。甚至连生身父亲龙游天,当年也是因为发现了应龙崖下的秘密被这个亲生儿子杀害!但应龙崖下那时候所有的,只有已经瘫痪,连开口说话都困难的杨建杰和全部残存只剩下默默等死的英雄会余党!
而就从那时他亲手杀掉父亲后,不久发现妻子竟在山谷里利用那些英雄会的人修炼采阳补阴秘术后,就再也不愿踏进一步!
所以当他从影卓然手中幻游镜看到谷中此刻情形时,整个人瞬间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说实话,影卓然在告诉他这一切之前,并没想过是为了报复!可当他看到龙天驹那生不如死的表情,心里却立刻感到痛快极了!
回首前尘,龙天驹心里仿佛潮涌般,一浪浪波涛埋没着似乎从未改变过的沙滩,如同此刻一幕幕真相所掩盖了往日的自以为是。
当年用那漏洞百出,却没人敢向他追责的办法保住了杨建杰一命。难道他是为了尊师重道?感恩戴德?当然不是!
作为世上可以活到五百岁的两大高人之一,龙天驹坚信自己这个师父身上可以挖掘到的财富必定是无穷无尽的。而彼时的自己别说想要征服全江湖,就算只是震慑武林也万万不能。
于是,他留下了杨建杰,不断向其逼问世间绝妙功法,不为人知的隐秘奇闻,以及一切可以利用的秘密。而杨建杰也不断向他灌输着让他欲罢不能的强大力量。
但不用别人说,龙天驹自知天赋远不如龙清一之辈。所以杨建杰不失时机的向他提出了一个噬神成神的方法!
无论人间还是仙界,根本没有人可以真正成为杨建杰的传人,因为他本身就是已经远远超越一般人类的存在。所以无论龙天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杨建杰的一切。而唯一的方法,就是三界第一禁术“噬神术”。
那么世上唯一可以与神道相关的,偏偏正巧就是龙天驹的大舅子,影逐浪!
虽然影逐浪的修为远远不足以炫耀祖先成就,但其家族世代相传的天赋残影,却是世上最强大,最深不可测的熔炉。只要能够吸尽其修为,夺其残影内丹,就可以通过修炼不断分解残影,每一影像都可以自成一体,如此就可以无限吸取世间灵力,甚至分别兼收神、魔、人、妖之力化为己用。
于是,龙天驹精心设计“利用”英雄会余党袭击了影子山庄,但却又担心他们暗中劫夺影逐浪。所以他另外又安排了一批一时迷失的武林正道,一面为防万一那些人不受差遣就正好以后面的人除掉他们,自己便可趁机夺取影逐浪。
但他没想到的是,影逐浪力战众多高手,而那些人却不愿为龙天驹效死。后来的武林众人感到时影逐浪已是强弩之末,但其残影却远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敌。龙天驹见机还算快急忙祭出了聚灵宝鼎制住,却没想到影逐浪最后时刻竟资金身亡,令他全盘计划落空,而他剩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养大失去了双亲的影卓然了!
巧合的是,在那不久之后,长江泛滥,饿殍遍野,灾民到处都是。龙天驹在其中发现了一家人,当时那对父母正准备杀了亲生女儿,作为自己和幼子活下去的食物。
于是,龙天驹收留了这一家,让女孩儿明着去伺候影卓然,其实是始终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他并不会真的好心去给那一家人荣华富贵。女孩儿是否从来不知道?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女孩儿身上一本早已污迹斑斑,不复本来面目的薄册。
而后来有人意外在其破烂衣衫中发现,清洁后竟发现那薄册封面乃是真金所铸,而内里书页却都是一字也无的白纸,影美茹感觉奇怪便拿给了杨建杰检查。
要是别人恐怕永远也不会弄明白那是什么,但杨建杰一眼就看出此乃九天神器之一的“无字天书”。
师父也好,妻子也罢,他们都不会真的把龙天驹当回事。于是彼此成为一党,并暗中共同修炼法术。因此杨建杰早已恢复了往日修为,可却并未让龙天驹有丝毫察觉。
因为他想暗中部署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而表面上正好可以利用龙天驹为他一步步进行,而居中连线的正是为情所困,因爱成魔的影美茹。
事到如今,影卓然等人已经不难猜出大概因由,而龙天驹当然更容易明白一切,整个人也成了只剩下生不如死的一具躯壳。
而如此一来,影卓然立刻对杀掉他感到兴味索然。无论怎样,龙天驹的生死实在已经毫无意义。而且即便他日后仍旧甘为走狗,杨建杰和影美茹也再不会对他感兴趣!而凭他自己,对影卓然已经是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龙天驹的天赋比一些人的确相差很多,但他也并非笨蛋,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仅再也没有窥伺天下的本钱,甚至连为人甘做犬马的利用价值都已经不存在。
回首此生,脚下这片残垣断壁固然不足以满足自己后来的愚蠢野心。但至少是自己祖辈千年积累,自己从小自在生活,可以让自己一世悠游的地方。
可当这一切彻底消失,如果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自己因嫉生恨?龙清一的出现?妻子的貌合神离?更不会是影卓然的天赋重生。
一切,仅仅源于他心里妒忌的种子被埋下开始,直到他自以为终于快要夙愿得偿的时候,却没想到那正是自己所有一切灰飞烟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