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床,一张饭桌,一个婴儿的摇篮,还有便是窗前的一株挽香兰。
因着这是我头一次受南珏邀请入屋,所以很是局促,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南珏也不理会我,只对绿衣女子道:“阿臻,你去倒两杯茶来。”
原来那名女子叫‘阿臻’,这名字同她这个人倒是十分相配。当她端茶过来时,我忍不住细细瞧着她,只想瞧出她究竟有哪里值得南珏喜欢的。可我当真是瞧不出来。
阿臻显然也发觉我一直瞧着她,便也细细瞧着我,瞧着瞧着,竟突然一惊:“你是…你是琴瑟?”
琴瑟…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委实是太过久远了,久远到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可眼前这个人是谁?怎会知道我成仙之前的名字?
见我一脸茫然,阿臻便又补充道:“你可还记得,有一次,你被你师父罚到思过崖,因着心情不好,便拾了根棍子在你师父亲手种的花海里乱搓一通,好巧不巧,便搓到了一只弱小的小白兔…”
我细想片刻,记忆里恍惚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下我倒是明白了,原来这只小白兔还记得从前的恩怨,于是抢了我心爱的男人,来报复我当年的一棍之仇?
我很是伤感,伤感她为何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我那时候是不小心的,而况我后来也同你道歉了。”
阿臻连忙解释:“大概你是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着还能再见着你,很是欢喜。毕竟自你成仙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你了。”
“那你为何…”我瞧了南珏一眼,又瞧向她。
这下换阿臻一脸茫然了:“为何什么?”
我很是伤心:“你抢了我心爱的男人,难道不是要抱当年的一棍之仇?”
阿臻愣了一愣,待缓过神来时,连忙笑道:“你又误会了,我不是…”
“阿臻。”南珏适时打断她,“去把孩子抱过来。”
阿臻忙应着将孩子抱了过来。
南珏用一种十分爱怜的目光瞧着那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这便是我的儿子。”他瞧了我一眼,“你瞧着,同我像不像?”
我便看了那孩子一眼,的确是可爱得紧,也的确跟南珏长得十分相似。我很肯定,这的的确确就是南珏的亲儿子。我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得很,酸涩到险些就要落泪。我不敢再说话,生怕一开口便是哽咽的声音。
南珏似乎并不曾发现我此刻很是伤心,于是又适时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已经有家室了。”他瞧着我,“司命,此时此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忍着眼泪,万分悲伤地点了点头。
南珏站起身,抱过孩子,一边温柔地哄着,一边道:“阿臻,送客。”
阿臻用一种极为同情的目光瞧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间屋子的,只觉得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到举步维艰。
我就这样空着脑袋,很是茫然地在漫山遍野瞎晃悠。晃悠着晃悠着,忽然就撞到了一堵肉墙。经过这么一撞,我整个人才清醒过来。而此时,被我撞到的那个人也已经转过身来,好巧不巧,竟是文昌。
我瞧着文昌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很是惊奇:“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文昌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反应却又是极快:“你没觉着此地风沙甚大么?”
我便迎面仔细感受了一番,茫然摇首:“不曾觉着。”
文昌颇为无奈:“大约是你的脸皮比常人厚了些许,所以未曾察觉。”
我心里很是赞同他这番言论:“想来的确如此。”又很好奇,“对了,你怎么会在此地?莫非是因着不放心我,所以才跟踪我?”
“你猜对了。”文昌颇为同情地瞧着我,“这次可有伤透了心?”
被他这么一问,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落泪,又怕哭出声来,便只好咬紧了嘴巴,很是伤心地‘嗯’了一声。
文昌忽然伸手,像一位慈父一般,爱怜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千千万万年,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若有什么事让你觉着难以忘怀,那不过就是因着时间还不够长罢了。”
我在伤心的同时又很是吃惊于文昌今日的表现,毕竟我二人已经相处了好几百年,我从未见过他有过这么认真的时候。我便趁着他此番这般慈爱,提了个请求:“我估摸着,我这个心情大概要不好很长一段时日,若我心情一直这样不好,只怕会写出许许多多悲情故事,这样对众生也是不公平的。我可否同你告一段假,在凡间多待几日?”
文昌大约是怕我笔下不留情,会做出许多伤害众生的事情,于是很爽快地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