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巷子里人声鼎沸,女人小孩的哭喊声混杂着说话声,男人们站在一边抽着烟,有些靠在墙上不说话,有些三两个小声说着什么,老人偷偷的抹眼泪。
外公领着林西微走到巷子里,大声的问:“有没有人衣服上没有烧破洞的?”大家都围了上来,纷纷摇头。
“这下怎么办?真的一个村子的人都会死掉?”站在前面的李老太太问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不要慌,慌也没有用,我在想办法。”外公举起双手示意大家不要哭喊。
“让我们来吧。”几个道公拨开人群,走到了里面,为首较年长的说着:“今晚倒幡是我干这行30多年第一次发生这种场面失控的情况,以前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因为跟小鬼抢饭吃而忽然死掉的,而这次,是一个村子的人,我扔香都来不及,赶都赶不走。我们都感觉到事情不妙,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村子的人都因此而死掉,这不符合常理。我们四个商量了一下,明天天黑之后,我们到村后面的鬼屋里走一趟,能把那里的厉鬼都打败,事情就有转机。”
大家听完,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来,大声喊着:“感谢你们啊!恩人啊!”
为首的道公让大家赶紧起来,回家里去,这两天不要出门干活了。最好几家聚一起,不要单独在家,更别晚上出门。大家千恩万谢的,在巷子里找自己的邻居,几家人约好到谁家呆着。
巷子里只剩下外公牵着林西微,还有那四个道公,外公对为首的那个说:“张道公,你有没有把握?”
张道公答道:“七八分把握,情况不是很糟糕,关乎全村人的性命,我们会做好充分准备的。”
“我这里有个人,也许可以帮到你们,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吧。”
“谁?”他们四个异口同声的问。
“就是她。”外公把林西微轻轻的退了出去。
他们四个人都摇了摇头。
外公料到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小女娃,他说,“她没有去抢饭,全村唯一一个及时醒来的人。”
张道公还是摇摇头:“这个不是儿戏,是去打厉鬼,能醒来不代表她能跟鬼斗。”
外公还想继续说,被张道公打断了:“不用说了,我们四个就够了,你们在家里好好呆着,别出门。”
“好吧,希望你们能够成功,救救全村的人”外公向他们鞠了一躬,牵着林西微转身往家里走。她心里有些高兴,有人能够救救村里的人,真是太好了,我也用不着走一趟了。她真没有太大把握,毕竟一个人的力量不如四个。
院子各家的人都坐在院子里,这种情况下恐怕也睡不着了,他们坐着聊天。也许因为刚才道公那番话给了大家希望,他们聊天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沮丧了。小表哥有些困了,他问舅妈:“妈,我们今晚都不睡了么?”
“不睡了,天亮再睡吧,白天睡,晚上一起坐院子里。”舅妈捏了一下小表哥的脸,把表哥捏得直叫疼,“这回清醒了吧?”小表哥拼命点头。
“那不去学校了?”表姐问。
舅妈用手敲了一下表姐的头,有点生气的说:“读书要紧还是命要紧?!”
小孩们都不说话了,每当有些迷糊,开始打瞌睡,就被大人叫醒。那夜真是漫长,大家聊了很多,中间找不到话题停下来好几次。
深秋的夜,天亮的时间变得晚一些,快天亮的时候,大人们也有些扛不住了。外婆起身到厨房里拿煮好的红薯,她在一个小时前放锅里煮上的。红薯很烫,大家剥红薯皮的时候,被烫得来了精神。
红薯真是好吃,外婆煮的是黄心的红薯,水分比较多,甜甜的。红薯吃完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一会儿,大家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去了,房间门都敞开着。
本来今天是二老婆出门上山的日子,可是已经没有人去围观了,三宝四个兄弟在道公的护送下把棺材抬到山上埋了起来。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大家才一个个醒来,又聚到院子里。外婆开始做全院子人的饭,舅妈去帮忙。外公让外婆多炒点肉,等下做好了他送一碗去给道公。
吃饭的时候,外公去送肉回来了,他把林西微悄悄拉一边:“我跟张道公说了,如果他们有危险,一定要叫我。”
“你去救他们?”
“今晚我和你悄悄在外面藏着,如果他们有事,你冲进去救他们,我在外面接应。”看来外公早就打算好了的,这一趟她是免不了了。
天色渐暗,舅舅搬了一张桌子到院子里,外婆拿了几个烛台放在桌子上。天完全黑了之后,巷子里响起脚步声,舅娘小声的说:“道公出动了。”大家赶紧把凳子往里挪了挪,紧紧的挨在一起。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林西微感觉到有人开始发抖。
温度越来越低,外公起身走到厨房搬来一些小木柴,拿了一把干草。他叫小舅去把院子里的木柴搬过来些,放到中间,然后放上小木柴,再放些干草,干草上面再压一层小木柴。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干草,一阵噼里啪啦的木柴爆裂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院子瞬间亮堂堂的。
大家围着火堆坐好,外公拉着林西微悄悄的离开院子,走进黑漆漆的巷子里。
那间屋子院子大门敞开着,林西微和外公在离大门四五米的地方蹲着。屋子里有说话声,他们屏住呼吸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林西微感觉腿要蹲麻了,就起身活动一下腿,外公一把拉住她,让她蹲下来。林西微往院子里看去,一道白白的亮光从屋里透出来,一下被黑暗吞没了,又一道更亮的光出现,不一会儿还是被黑暗包裹起来。几个回合之后,整个屋子上空被一团厚厚的黑云包裹住,亮光不再出现,只听到有人大叫:“刘老头,救我们!”
外公大叫一声:“来了!”然后把林西微用力一推,“快去,别犹豫,吊坠会保护你。”
林西微来不及犹豫,已经冲进了院子里,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凭着感觉摸上台阶,进了屋子。慌乱中感觉有东西靠近她,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林西微闭上眼睛大叫:“吊坠,你倒是亮起来啊。”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脖子上的绳子飘了起来“二小姐,我叫鬼牙。”林西微立刻睁大眼睛,屋子每个角落都被照亮了,四个道公都从地上爬起来,聚到她身边。一群小鬼纷纷躲到墙边,把脸捂住对着墙蹲着。有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脸红红的,坐在桌子上,他嘴里露出四颗尖尖的白白的獠牙。他冲林西微瞪着血红的大眼,从桌子上走了下来。
“先想办法出去。”张道公跟林西微说,他们开始往屋子外面退。那白头发老头举起右手往上一挥,一股黑烟朝我们包围过来。亮光变得有些弱,趁还没有灭掉,他们转身快速跑出屋子。院子的大门在面前“咣当”关上了,四个道公冲到门前用力的拉着门,快要拉开的时候,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关上了。黑烟在靠近,亮光更弱了,林西微开始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二小姐,你叫我啊!”一个声音在我脖子上响起。林西微脑子清醒了起来:“鬼牙,快点帮忙开门。”
“遵命!”
一股风把黑烟驱散,整个院子亮了起来,另一股力量把门慢慢打开。林西微和四个道公猛的冲出去,摔倒在地上,外公跑了过来,扶起林西微,“快走”。
跑到巷子里的时候,吊坠的亮光消失了,只听到村子后面“咣当”一声,鬼屋的院子门关上了,整个村子的门窗都被震得响起来。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