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警察来的那个老头，对张三的大舅妈说：“昨天晚上，你家的瓜地，是谁看的呀？”
张三一听，就说：“是俺看的，咋的了？”
老头说：“这两个同志，找你有点事，你跟他俩说吧。”
张三见小伟仰着小脸，往窗户那看，他就一转头，就这嘛大工夫，窗户那，就围满了人。
宋大饼子趴在窗台上，正往屋里瞅呢。
大饼子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他见张三瞅他，还用鼻孔哼了一声。
张三瞪了这家伙一眼，就转过头，不搭理他了。
一个警察，刚要跟张三说话，张三的大舅风急火燎的，就进屋了。
他一进屋，就对那个老头说：“李队长呀，你领警察，找俺外甥，有啥事呀？”
那个老头说：“老秦呀，俺也不知道警察找你外甥干啥呀。
俺正在宋大脑袋家喝酒呢，这两个同志，就让二狗子领来了。
他两想找昨晚看北山那的瓜地的人，俺就把他俩，领你家来了。
咱们屯子，今年，就你家种香瓜了。”
张三见大舅气还没喘匀呢，就把他拉到炕沿上，坐下了。
张三对俩警察说：“你俩找俺，有啥事？”
那个年纪大些的警察说：“我是s市公安局的，这是我的证件。”
说完了，他递给张三一个小本子。
张三没接，又给他推回来了。
另外那个稍微年轻点的警察，对张三说：“这是我们公安局的马局长。
我俩这次来，是向张先生道歉的。今天早晨，我们的两个干警，跟张先生发生一点误会，我们希望能得到张先生的谅解。”
张三见他俩不是来算后账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了。
他对两个警察说：“没啥原谅不原谅的，那件事，你们要是不提，俺都忘了。
别都站着了，快坐吧。”
赵水生和虎子，把椅子给他们搬过来了，就请他们坐。
马局长往桌上瞅了一眼，说：“我们就不坐了，这是我们局里给张先生的奖金，虽然不多，多少是我们一点心意。”
说完了，他就让陪他来的那个警察，把一个黑色的方便袋，递给张三了。
张三接过来，随手就给扔到炕上了。
马局长见张三收了，就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个警察就说：“张先生，对这里的案子，你有啥意见呀？”
张三这才彻底整明白，他俩的来意了。
感情，这两个人，是怕自己跟他们争功呢。
张三说：“对于这里发生的事，俺是啥也不知道，自然就没啥意见。”
马局长听张三这样说了，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他对张三说：“那我们就不好意思了。以后有啥事，就到s市公安局来找我吧，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说完了，他还递给张三一张名片。
张三接过来，就揣进兜了。
他对马局长说：“不好意思，俺没名片，马局长要是有事要俺帮忙，就打这个电话。”
张三说出了一串数字，马局长就给存进手机了。
整完了这些，他俩就跟张三告辞了。
张三的大舅，见他俩往外走，还紧着留人家吃饭呢。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俩哪敢留下呀，嘴里连声说着“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就走出了大门。
张三的大舅见人家这是真不是客气，就跟着送出来了，张三见大舅都去送了，他也跟在后边，走到了院子里了。张三见他俩上警车了，这才转身回屋了。
张三是没把这件事，放到心上，可警车里的马局长，都快乐抽了。
你们特处局不跟我抢这个功，这可忒好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能立这嘛大的一个功，再往上走一步，那就是用铁丝掐钉子——没冒了。
没冒，就是十拿九稳的意思。
李队长见那帮看热闹的人，还在院子里站着呢，就喊：“都该干啥，就去干啥哈，这有啥好看的呀。都散了，散了哈。”
喊完了，他就又往宋大脑袋家去了。喜酒还没喝尽兴呢，哪有时间在这浪费呀。
看热闹的人，见队长都走了，也就散了。
张三刚坐到椅子上，虎子就把酒杯端起来了。
他对张三一比划，就喝了一大口。
张三和赵水生，也都喝了。
虎子吃了一口黄豆，说：“张三呀，看来，你是混出来了呀。连俺们s市的公安局的老大，都亲自给你赔礼道歉来了，你可真有面子呀。”
张三说：“他们本来就有错再先，给俺道歉，这也是应该的。”
虎子说：“你可拉倒吧，想让专政机关给你认错，那得是整到网上才行。
像你这种情况，你肯定是他们不敢惹的人。”
张三说：“啥敢不敢惹的呀，俺就是一个小白人。”
虎子还想说啥，张三的大舅，就走进来了。
他对虎子说：“你是啥时候来的呀？”
虎子说：“俺来半天了，俺爸让俺给你送两只大雁。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俺表哥不在家，俺爸让俺来问问，你打算咋过这个生日呀？”
张三一拍大腿，说：“看俺这个外甥当的，大舅过生日，都给忘了。大舅，你想咋过呀，俺来给你张罗。”
张三的大舅说：“啥过不过生日的，俺不老不小的，过的哪门子生日呀。”
虎子说：“那你也不能就当平常日子过呀？”
张三的大舅说：“俺明天去给俺爸妈上上坟，就得了，别的，俺是真的懒的整。”
张三一转身，把炕上的那个黑色的方便袋拽过来了，他就递给大舅了。
对大舅说：“俺这次来的匆忙，也没给您买点酒，正好赶上了您过生日，这是俺得的奖金，就给您当生日礼物了哈。
你跟俺大舅妈，喜欢啥，就去买点啥吧。您可别嫌乎少哈。”
张三的大舅接过来方便袋，用手捏了一下，见挺厚的一大沓呢，他就给打开了。
往里瞅了一眼，就又递给张三了。
张三没接，又给他推回来了。
张三的大舅说：“这老些钱，能有十多万呢，俺可不能要。”
张三说：“大舅，给你，你就拿着吧，这点钱，俺还觉得拿不出手呢。”
赵水生见张三的大舅，还想跟张三撕吧，就说：“大舅，俺姐夫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院子里的那辆奔驰，要二百多万呢。他的同学，说送就送了。
你想呀，能收这嘛大的礼的人，还会缺钱吗？所以，给您，那咱就收着呗。”
张三的大舅，听他这样说了，这才把手里的方便袋，递给老伴了。
张三的大舅妈，拿出方便袋里的钱，查了查，正好是十万，她就乐呵呵的，锁进柜子里了。
张三的大舅说：“你们先喝着哈，俺还得上老宋家呢，他家还有事，没定下来呢。”
说完了，老头捏起一个雁翅，一边啃，一边出了房门。
虎子看见大姑父走了，就对张三说：“张三，你那要是有啥来钱道，别忘了告诉俺一声哈。
再有一个多月，俺家你大侄子，就要上小学了，俺得给他攒学费了。
现在虽说是九年义务教育了，不收学费了。
可课后的补习班，最便宜的，一个月也得三百多。
你要是敢不参加老师办的补习班，你就别想让老师给你好脸色。
俺那个带死不活的馆子，维持生活都勉强，俺还真得想个来钱道了。”
张三说：“你家的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呀？你当爹，可真够早的。”
虎子喝了一口酒，说：“俺这还算晚的呢。俺的一个同学，十八岁，就当爹了。”
张三说：“这可真够早的。这嘛早当爹，能撑起家吗？”
虎子说：“农村不像城里，结婚都挺早的。
有了孩子，就扔给老人了，大部分的年轻人，多数都到南方打工了。
留在家里的，就是老人和孩子了。”
张三说：“俺觉得，你养大雁这个项目，就挺好的。别看眼下不大赚钱，可以后要是能形成规模了，把名气打出去了，肯定能成。”
虎子说：“可俺就是觉得养殖这玩意，来钱还是王八走道——慢呀。你那要是有打快拳的来钱道，别忘了带上俺一个哈。”
张三说：“哪有快速发财的好项目呀？任何好项目，都要有个发展过程的。”
虎子说：“俺们屯子牛老五，前两天，就发财了。
他加入了一个整啥mbi币的群，一个星期不到，就赚了一万多块呢。
现在，正在卖房子呢，他想把所有的家底，全都投进去呢。”
张三说：“虎子，你最好离那玩意远点，那就是扯淡的。
你要是选对了加入时期，说不定还能赚到点钱。
可你要是奔大的，舍不得退出，等人家把钱吸够了，把群一解散，你就连哭都找不到调门了。”
虎子说：“俺也觉得不大准成，可看见牛老五确实赚到钱了，俺这心里，就有点长草了。”
张三说：“整这些玩意的，百分之百都是骗人的。咱辛辛苦苦攒点钱，可不能便宜了这些骗子呀。”
虎子说：“那国家咋不抓这些骗子呢？”
虎子这话，还真就把张三给问住了。
至于为啥不抓，恐怕里边是有大人物的关照吧。
张三说：“咱不管为啥不抓了，咱只要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就行了。”
虎子听张三这嘛说，卡吧了两下眼睛，就不出声了。
张三端起酒杯，对虎子说：“咱哥俩，可有年头没见了，今天，得好好喝喝哈。”
虎子也把酒杯，给端起来了，对张三说：“那可不咋的呀，咱俩都大点口哈。”
说完了，他一仰脖，喝了大半杯。
张三也陪了半杯，赵水生也跟着喝了。
于是，这三个人，就边唠嗑，边喝开了。
张三嫌乎用筷子夹黄豆太费劲了，就让大舅妈给他拿来个小勺。
勺子一入手，他就左一勺，右一勺的吃开了。
真别说，用大雁炖黄豆，还真香，小半盆的黄豆，都让他给吃了。
大雁肉，他也没少划拉。要不是赵水生手疾眼快，硬是从张三的碗里抢去了半块雁肝，大雁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也让他给独吞了。
雁肝那可比猪肝好吃多了。怪不得人们都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呢。
张三是吃了个沟满壕平，酒足饭饱。
虎子也没少吃，小半盆的炖杂鱼，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还边吃，边说这鱼真香呢。
等他们吃喝已毕，落筷的时候，赵小雪和李艳秋，也回来了。
她俩帮张三的大舅妈，把桌子捡下去后，又把浓茶，给这三个大酒包，放到面前了。
虎子喝了两杯浓茶，放下杯子，就跟大姑道别了。
张三见他走路有点晃荡，就说：“你等一下，俺去送你。”说完了，就把赵小雪的车钥匙，给要来了。
蹲在院子里瞅奔驰的小伟，见张三把赵小雪的车门打开了。
他也不看车了，拉开后面的车门，就上车了。
张三给虎子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让他上了车。他又把后备箱打开了，张三的大舅妈，就把装香瓜的土篮子，放到里边了。
关上了后备箱，张三就上车了，见虎子和小伟都坐好了，就想开车了。可他刚打着火，虎子又把他叫住了。
虎子说：“俺的大鞭子，落在屋里了，俺去拿，你等俺一会哈。”说完了，他就想下车。
他的话音刚落，小伟就拉开车门，跑进屋里去了。
等他拿着大鞭子出来了，张三就把天窗，打开了。
大鞭竿子挺老长，，车里还真就装不下。
小伟坐在后面，把大鞭竿子从天窗里伸到车外，他还紧着摇晃呢。
只要张三一踩油门，他就喊驾驾驾。就跟过去的车老板似的。
张三往东南开了五里多地，就到了虎子家那个屯子了。
虎子下了车，还往家里让张三呢。
张三说：“今天俺就不进屋了，俺去买点纸，给俺姥爷，姥姥上上坟。咱哥俩，电话常联系哈。”
说完了，他让小伟把大鞭子还给虎子了，就开车往回走了。
他在屯子边上的小卖店那，买了一些烧纸，香和二踢脚啥的，就往王府屯的东山，开去了。
张三的姥爷和姥姥，都埋在东山的南坡上。这里是王府屯的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头，稀溜溜的一大片呢。
张三在坟地里，转悠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了姥爷姥姥的坟。
他把烧纸和香，都点着了，就去放二踢脚了。
刚把扒出捻子的二踢脚摆好，小伟就用点着的香，把二踢脚点着了。
张三见这小子敢放二踢脚，就让他在这里，当炮手了。
他自己从大皮兜子里，拿出一块湿巾，就去给姥爷姥姥擦墓碑了。
张三的姥爷和姥姥，是在张三刚参加工作的那年，去世的。
两个老人离世的时间，就相隔半个月。
张三的姥爷先走的。老太太见老伴把自个扔下了，一股急火，就急出了脑溢血。
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也没抢救过来，也跟老伴去了。
张三那时候，正跟科长在林场周围，测量退耕还林的土地呢。
得到了姥爷去世的噩耗，他就想请假回来。
可孟科长，说啥也不给假，害的张三连姥姥的最后一面，也没见成。
直到如今，张三想起这件事，他还在那咬牙呢。
张三的姥爷，和张三的爷爷，是抗美援朝时的战友。
他俩原先都是国民党六十军的大头兵。
是跟着六十军在解放长春时，起义的。
打完了解放战争了，刚想解甲归田，给上级的申请，还没交上去呢，朝鲜战争，就爆发了。
这老哥俩，就跟着大部队，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鸭绿江了。
在朝鲜那片流了好多中国人的鲜血的土地上，打了两年多的仗，这才把倚老美为首的联合国部队，给削服了。
志愿军要撤回国的时候，组织上问过他俩，乐不乐意留在朝鲜。
那时候，好多朝鲜男人都阵亡了。
剩下的，多数是女同志。为了解决人口问题，人民军的领导，这才打上了这些志愿军的小伙子的主意了。
张三的爷爷和姥爷，那时候，就想赶紧回家，谢绝了首长的好意，就回国了。
回到了国内，军队首长还想把这两个战斗英雄，给留在身边。
可跟他俩一说，这两个混蛋的脑袋，摇晃的就成拨浪鼓了。
首长连骂带削，也没把这两个铁了心，要回乡务农的家伙，给留下。
这老哥俩，离开了部队，回到了老家，这才傻眼了。
那时候，东北农村，正在把分给贫下中农的土地，往回收呢。
到处都是成立生产小队好的标语。
农会的干部，光顾着抓这个工作了，哪有空管这些复原回乡的退伍军人呀。
幸亏他俩被抓壮丁的时候，家里有房子，这才没住猪圈。
那时候，有很多的复员军人，都是在生产队的牛棚猪圈里，熬过回乡后的第一个冬天的。
他俩回乡时，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在那时候的农村，绝对是大龄青年了。
想要找个女人成家，那可就难了。
他俩在各自的生产队，干了两年多，还都是光棍呢。
实在没招了，这才跟成分不好的家的闺女，结婚了。
由于身上有了这个污点，在成立人民公社的时候，就都靠边站了。
尽管他俩都是党员，可你娶的是地主家的闺女，人民公社的干部，你就别想了。
那时候，对成分的要求，严着呢。
为此，这老哥俩，都挺郁闷的。
他俩就在来往的书信里，跟对方诉说自己的苦恼。
当然，也会把一些开心的事，向对方分享。
他俩几乎是同时，把自己要当爹的好消息，通过书信，告诉给对方了。
后来，这两个老战友一商量，就决定给两个上在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指腹为亲了。
说好了，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给他俩订婚。
等孩子一落生，是两个男孩。
这下，想成为亲家的两个老战友，还都挺遗憾的。
还好，转过年，老秦的老婆，又生了个闺女，这才算，了了老哥俩的心愿了。
张三的奶奶，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没换过样。
他的姥姥，到是挺会生的，她生了二男二女。
张三的老舅和老姨，都在省城工作。
跟张三家平时走动不多，张三的大舅，到是每年都去看他的大妹妹。
所以，张三跟大舅的家人，很亲，这也许都是农村人的缘故吧。
张三正在那追忆姥爷姥姥呢，小伟那边就出状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