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站在杜家大堂的门口,负手看天,神色平静中透着一种坚定,就仿佛那天穹中舒卷不定的云层有着无尽的魅力一样,一动也不动,保持这个姿势已是足足三个多时辰。
“陈禹,要不你先回去吧?一直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
“我爹的性子你应该也清楚,最讨厌别人要挟强求于他,你就是一直站下去,他也不会答应你什么!”
“陈禹,要不先吃点饭吧?”
“如果真有办法,我爹不可能不救陈伯伯,你这样在这里耗时间没有用啊!”
“陈禹……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三个多时辰里,杜婉晴劝过陈禹好几次,她觉得自己口水都快说干了。
但是任她说什么,陈禹只是看他一眼,然后摇头,连话也不再多说。等到杜婉晴心情变得烦躁的时候,陈禹清澈的目光会静静看着她,她心底的一丝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悸动,然后她又跑去找杜方说好话。
就这样,陈禹一直静立于杜家大堂门口!
在天色入暮之时,杜方的脚步声终于传入耳中。
“你真打算赖在我这不走了是吧?”杜方陈禹面前站定,冷冷说道:“你父亲在家养伤,你不在他身边服侍,却在我这浪费时间?做毫无意义的事,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吗?”
“家父那边有清儿照料,我做不到比清儿更好!”杜方话说得很重,陈禹却不为所动,身躯一躬,沉声说道:“我知道杜叔叔行事自有道理,但若不试上一试,我实不甘心!”
杜方冷冷注视着陈禹,目光一阵闪烁,没有说话。
一边的杜婉晴看着长跪在地的陈禹,神色有点复杂。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知道有一种药能治你父亲的伤。不过,根本没可能得到,我告诉你便是你让你去枉送性命!”杜方冷冷说道:“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见杜方终于承认他知道有救治父亲的药,陈禹不由身躯一震,深深躬身:“请杜叔叔成全!”
“成全?”杜方冷笑道:“我确实很想成全你,免得我看到你就烦。只是,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父亲?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他失去独子?这些年来,他为你付出多少,你心知肚明。若不是你,也不会有他今日之绝境!我虽很厌恶你,但也不能让你去送死,更不想因此和你父亲反目成仇!”
“路是我选的,和杜叔叔无关。我会和家父说清楚!”陈禹说道。
“你就是铁了心去送死?”
“不是送死,事若不可为,我会放弃。但若不一试,那就是……生不如死!”陈禹略作沉吟,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笑。你以为你是谁?凝真境,抱元境,还是神通境的高手?你的实力弱得可怜,事不可为就放弃?哼,你半点机会也不会有!”看着陈禹的执着,杜方心底有些动容,但表面上仍是愤怒和不屑的神色:“反正是送死,那不如我现在杀了你,至少留个全尸!”
说着,杜方朝陈禹一掌拍下。
陈禹神色微变,看着杜方这一掌朝自己头顶罩落,却没有躲避,也没有后退。
在杜方的掌心,青色的真气高度凝聚,这一掌虽然不算太快,但掌风沉凝,给人以一种极大的压迫力。
这一掌若拍实,陈禹不死即残。
“爹!”杜婉晴脸色大变,连忙一闪身挡在陈禹身前,“你这是干什么?”
杜方却像是六亲不认,脸上浮现一丝残忍之意,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抓住杜婉晴的肩膀一拨,杜婉晴便被拨开,踉跄退向一旁。
“我杜方做任何事,都没人能强迫我。这小子算什么玩意?也敢用撒泼耍横来要挟我?”
话音一完,掌心已到陈禹头顶。
感受着这一掌的厚重,陈禹头皮发麻,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眼睛一眨也不眨,神色依然沉静,没有慌乱。
杜方这一掌离陈禹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时,骤然停住。
陈禹静静地看着杜方。
杜方表情一阵扭曲,猛地缩手,一脚踹出,将陈禹踹得滚下了台阶,气急败坏道:“你这小混蛋,你他娘的就是个疯子!”
陈禹猝不及防,滚下几个台阶后才腾身而起,然后他又快步回到杜方面前,躬身道:“请杜叔叔成全!”
依然是这么一句话,依然是初衷不改!
杜方咆哮道:“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混蛋,比你老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禹并不接话。
“爹,你怎么能这么乱来?”杜婉晴惊魂未定,松了一口气,恼怒地喊了起来。
杜方带着歉意地看了女儿一眼,目光回到陈禹身上,淡淡道:“有一种灵药名为石蛇莲,在孤歧山最深处的迷神谷里有生长,你要执意要去的话,死在里头可不要赖在我身上!”
陈禹闻言一喜,随即又呆住。
他算是明白为何杜方为何不轻易吐口了。
孤歧山离西江府倒是不远,快马半日可至。但它绵延数千里,山中妖兽横行,别说是陈禹这样的练气境的武者,便是天罡境层次的武者,进入其中也多是有去无回!而且除了妖兽,孤歧山脉中还有不少诡异难解的传闻,据说其中有一些地方,是云阳宗那样的宗派也有些忌惮,因此从不派弟子大规模进入孤歧山试炼。
“现在你可以滚了!”杜方却不等陈禹多问,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去送死之前记得和你爹说清楚,免得你爹怪到我头上来!”
“不管如何,也要一试!”陈禹心念转动,说道:“多谢杜叔叔指点,那我告辞了!”
躬身一礼,陈禹转身就走。
看着陈禹的背影,杜方神色变得极度复杂,神色似是轻松解脱,又似更加忧虑,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杜婉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追着陈禹朝大门口而去。
“陈禹,你真准备去孤歧山吗?”到了院门口,杜婉晴怕外边有居心叵测的人偷听,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禹顿住脚步,看着杜婉晴清丽脱俗的脸庞,轻轻点头,“哪怕只有极渺茫的一线希望,我也要一试。杜姐姐,你尽头帮我在你爹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吧?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杜婉晴摇头,神色迟疑,想劝陈禹放弃去孤歧山的念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杜婉晴想劝说自己,陈禹咧嘴一笑,抢过了话头说道:“杜姐姐,你很漂亮,其实我一直喜欢你……再见!”
听到陈禹的话,杜婉晴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陈禹已经大步离开。
“他这话什么意思?”脸红到了脖根,杜婉晴只觉一颗心有点乱。
以前没觉得陈禹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因为两家关系密切而彼此熟悉得像姐弟一样。两年不见的今天,陈禹给她的印象忽然变得深刻无比!
“呸……你要敢调戏姐姐,姐姐拔掉你的舌头!”半晌后,脸上的红晕消失,杜婉晴朝门外啐了一口。
她没有看到,陈禹嘴角噙着一抹有点诡异的笑容,他想的是,在杜方那里吃了亏,在他的宝贝女儿身上开个玩笑,应该不算不厚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