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朝阳染红了半边天,寂静的广场上依旧寒露深重。夙夜燃烧的火炬终于熄灭了,几许白烟昭示着它们曾经为暗夜带来光明。执勤的侍卫正在驱赶试图进入广场的醉汉,为这个清晨增加了几分生气。春森站在大殿门口,呼吸着这个清晨清新而冷冽的空气,一夜无眠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玄镜低头闻了闻怀中女子的发香,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这个丫头愣说自己不会骑马,非要与他共乘一骑,一路的颠簸没有吵到她,倒是让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晨光熹微,穿过头顶的树叶,在林中形成温暖而梦幻的光束,过了这片枫树林,鼓浪村就要到了。
薛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赭红色的袍子,腰间的长剑,一切都很完美,只是鬓角多了几丝白发,眼中的血丝浓重。没关系,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筹谋了很多年。他就像一个娶到自己心爱姑娘的新郎官,在洞房花烛夜小心翼翼看着新娘子的红盖头,舍不得揭开,但最终总会揭开。薛峰温柔地抚摸着镜子,仿似抚摸新婚之夜妻子的脸,目光深邃而热烈,仿佛要看穿镜子后的那个人。
“禀告天师,王府飞鸽传书,将派一小队人马过来协助天师,按时辰看,应该快到了。另外,一个自称是祭司的男子在广场上撒泼。一定要说自己昨天被人打晕了。”
“回信王爷,谢谢他的好意,请他静候佳音。马上带人来大殿见我,封锁海神庙,不要让一只苍蝇飞出去,另外,请大祭司到大殿议事。”薛峰顿了顿,转身走出厢房。这样的清晨,可真让人斗志满满呢!
天师和大祭司都到了大殿,值夜的祭司们瞬间站直了身体。一名男子被带到大殿,只见他灰头土脸、衣冠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身酒气,活脱脱一个醉汉的模样。昨天傍晚打晕他的时候顺便在他身边放了一瓶花雕,想制造一个醉卧街头的醉汉形象,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还是自己太仁慈。
“此人一直说自己是祭司,昨夜被人打晕了,还请大祭司细细辨认。”薛峰说道,感觉这话很熟悉。
大祭司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团队也有几十号人,他虽不一定都能记住,可这个是怎么都忘不了的啊!即便是脸被抹黑了、衣衫烂掉了,也是一眼认出了他——这不就是自己的大侄子吗!?按照安排,他应该在下半夜值守,眼下就应该在这大殿上,他面目表情的扫过目前在大殿上的4名祭司,缓缓说道:
“此人确是我门下的祭司,这大殿之上也都是,天师,恐怕祭司中混入了其他人,还请天师务必把此人揪出来。你过来,去内院将其他祭司叫过来,不要声张。”
大祭司指着春森说道,二人眼神交汇,已然了解对方的用意。这面具虽然挡住了他的脸,但一个人的身形却是不会变的。大祭司深知这人既然敢在王府的眼皮下行此事,必定是亡命之徒,此次祭祀原本就不是他要做的,此人针对的必然是王府而非自己,他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再者,此人能够打伤自己的侄子、悄无声息混进来,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自己若是得罪了这样的人,流水的天师,铁打的祭司,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他一条生路,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春森躬身称是,径自往内院走去。
大祭司的意思,春森自然是明白的,这心意,他也领了,只是,他不能走。只要祭司的人数未变,他就不会暴露。
春森带回的祭司中少了一人,天师命人务必找出此人而全神庙上下搜捕自是不提。大祭司再次看到春森时脸上只闪过刹那间错愕的神色,便再无其他了。这边玄镜带着一直百人侍卫队已经抵达庙前广场。
旌旗烈烈,经幡飘飘,广场上又一次燃起了12支熊熊火炬,大祭司带着一众祭司围着祭台转着圈,一遍又一遍诵读着属于他们独特的咒语。玄镜带来的人被分散到了远离祭台的边角地带,他们的衣着与薛峰之前带来的侍卫别无二致,但领口绿色的方巾显示出他们的不同。玄镜和白灵筠则被安排在外围巡逻,这个狡猾的狐狸。广场外围,鼓浪村的村民早早就来了,对于热闹,他们一向是喜欢的。薛峰站在祭台边上,脸上一直保持着不可捉摸的笑。
“时辰到了,请祭品!”大祭司大喝道。
吟裳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由四名侍卫抬着缓缓走向祭台中央。她身着白色的衣衫,面无表情看着周围的一切。
“尔等奉命天神地神海神及四方诸神,在此献祭,天赐圣火烧尽山鬼海鬼四方恶鬼……”大祭司兀自闭眼念咒,众祭司围绕着吟裳一遍又一遍转着圈。春森看着祭台上略显单薄的吟裳,心中怅然,祭祀的程序就快走到最后的环节,只等薛峰出场。到时候擒贼擒王,定能护她周全。
远处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些骚动,玄镜穿过半个广场,匆匆走向薛峰。他知道,春森一定在某处看着他,他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