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突兀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此女道士就在这块岩石上剑舞。常人只要站在上面,不需要做动作就会两腿战战,更不需说别的了,而此女冠持剑挥舞如履平地,胜似闲庭信步。
刘晚雨的眼中,此女冠舞剑远远不仅是一般人看来的飘逸俊秀。
他的眼睛里整个天地气机都被这把三尺长剑舞动引发,这把剑好似一把开启天地之锁的钥匙。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她挥剑一式之间,把途中经过的雪花切割,身随剑动,剑引随身,身若游龙,刘晚雨呆立一地,从中悟到了一种感动。
他感到天地之下人的渺小,天地何其大,人类何其渺茫。
随女冠或引、或游、或击、或刺、或穿、或作剑指,一一情形又旋即变化。
刘晚雨凝神,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什么也听不见了,并不是因为耳鸣,而是声不入耳,他于是闭上眼睛。
只剩下眼前的静谧。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拳,好似与那把剑相和。
空气鼓动,那韵律飘至远方,与那微不可鸣的剑鸣交织共颤。
他在山上打的什么拳?
他不知道,任谁也不知道。
在终南山上打岳王拳吗?开玩笑。这山里面可能不起眼的石头里都藏着个高人,他哪敢把动静闹大。哪怕练法实际上动静不大。
他是寻着自己的感觉,他在找“东西”,找一种用语言说不出来但的的确确存在的东西。没有节奏,但是有规律,说起来这是一种矛盾的说法,但实际上就是这样。
他闭着眼睛“瞎”打。
别人看起来乱打,实际上不是。
他和那女道士虽然隔了一个山头,但是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踩”在了那一剑的“鼓点”上。
那剑好飘逸,真好看。
龙归四海,鹏临九霄。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舞是剑舞,确在人间。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两人太过渺小,正是因为渺小,才伟大。
刘晚雨停了下来,因为对面的人停了下来。
刘晚雨睁开眼睛,见对面那女冠二十岁许,脖颈被护得严实,脸色红润健康,身材虽略显瘦削,气质却如苍松翠柏,卓然于天地。她当然也看见了刘晚雨,她对刘晚雨略微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若非刘晚雨眼神好几乎看不出来。她然后将剑归鞘,提剑回身不知何处。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刘晚雨心生赞叹。
终南山地气非凡,比起其他地方来易得成就。终南山的隐者有许多,里面不凡成就极大的人,当然也包含了许多沽名钓誉之徒。他们明里归隐了,暗里实则内心从未离开过俗世间,更有甚者一年之中挑舒服的光景在上面呆上几月,拍拍照片做做样子,下山后又拿出相片自称得道,开始迷惑盲众疯狂敛财,一帮欺世盗名之徒。
真当如今是晋朝,你是名士吗?
刘晚雨心里却清楚对面的女冠很是不凡。
刘晚雨抬头看了看茫茫虚空,飞雪缓缓飞下,越来越大,他必须要下山了,下的太大看不清路要吃苦头。
唉!该回家了,到家里正好过年。
祖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年,总得是要回乡祭拜的。
刘晚雨花了五个小时上山,下山却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到山下,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把关了三个月的手机开机,短信顿时响了个不停。
等到嘀嘀的闹声停了下来,他翻了翻短信,大多数是成瑾瑜的,少部分以前的顾客户的,少部分某某电信公司的,还有几个未知名的号码。
他看了看成瑾瑜发的短信,他直接看乐了。上面的短信除了前几条说的怎么打不通电话了,最近怎么样以外,其余的干脆就直接变成了周记似的报告。
他看了看最近的日期,是一个多月前,略微沉了沉,大概是她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找到了更有意思的朋友吧。
刘晚雨心里很明白,自己和成瑾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恰恰是因为自己太特殊了。
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一个普通的人听刘晚雨讲他的事情,那人大概是连信都不信的,八成还要让刘晚雨看一看精神科。他这些年来从未与别人分享过自己的秘密,因为太过惊世骇俗。
基于他不愿真正与人分享自己内心的孤独,所以别人也只有眼里怪怪的静默的刘晚雨了。
……
刘晚雨合上手机,把内心调静,迈步向家里。
从终南山到鲁省只有不到两千里路,他却只走了十来天。别人看起来够快的速度,对他这一位大拳师来说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
地府总有办法找到刘晚雨,不管何时他身在何地。
南京,唉,又是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