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一路奔回了云谷。
虽然九雪菁让自己微微解了气,但心中依旧难受得紧。她虽然为人豪爽没心没肺,但第一次撞在“情”字上,也是弄得个身心俱伤。她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低声下气,也不晓得那个所谓的林家小姐是个什么人。她只知道自己败得一塌糊涂,而且还那么没出息地差点哭了。
可是她终究没忘苏琛。
想到这里,云初苦涩地叹了口气,年少时的初恋,就这么悲烈地结束,这已经不是让她情何以堪的问题了。
她硬生生地窜上了桃花涧。
桃花涧位于山顶,地理位置极高,仿佛伸手便能摸到云。
三月之际,已是桃花烂漫。
此时更深露重,山顶微有薄雾,头上一轮巨大的圆月,散发着森凉的光辉。
云初手中银光一闪,一排银针自袖中飞出,铿锵之声浑厚有力。身体侧翻,银针划破周身薄凉的空气,带着森然杀气,于云初手中如飓风飞出。
手指翻转,在那一轮圆月之下,反射出阴冷刺眼的光泽,冷芒乍现,数根银针带动一股狂风,以横扫千军之力,凌空释放,满地的叶子竟被一一绞碎。
杀气凛然,锋芒毕露。
云初的眼中,是尚未平息的怒火。苏琛,我云初本不是大度之人,我小气万分我瑕疵必报。所以,我岂能任你了之后自己却没出息地躲在一旁哭,却放你逍遥?
你要地位,要名望,
我偏不让你那般如意快活!
害我之人,必还之。我云初的尊严岂能任男人随意践踏?
云初喘着粗气,气息有些紊乱。
昔日中了苏琛的毒,如今还未清理,脉象极怪,连她,也不能从根本上清除。
随手把腰带的银针甩手一扔,背靠古宁树,半死不活地坐在地上。
当初研发的“银针**法”,是她迄今为止发挥得最为弱小的一次。不过,从云谷到这里,短短一炷香时间,她内力耗尽,丹田内早就一片空虚之感。
只能坐在这,等待体力恢复。
云初一咧嘴,倒觉得自己无比凄凉。
气息还尚未平稳,前方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些微响声,像是有人,以极轻的步伐踏碎满地桃花,徐徐而来。
有人!
云初灵敏而警惕地抬眸,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迷了眼。
来人背对那轮巨大的圆月,缓步而行。山风簌簌而过,那人略显宽大的衣袍翻滚作响。一袭紫金流云袍高贵尊雅,衣摆摩擦着地面,窸窸窣窣,轻柔好听。隐约可见来人身材颀长拔硕,肤色在月下几近苍白。
他似踏月而来,姿态闲散如天上悠悠的云,看似柔和,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气息,不禁让人气息一滞。
他的容貌逐渐出现在月色之中。
那是怎样惊采绝艳的一张脸?像是最鬼斧神工的雕刻大师一刀一刀临摹出的雕像,每一条流线,每一处细节,都修饰得完美至极。那双眸,眼角微微上挑的魅惑,眸光流转的风情,好似世间最为明亮的光芒,都不及他眸中璀璨。世间最遥远的距离,都不如他眸底幽远深邃。
这惊鸿一瞥般的一眼所带来的强烈震撼,让云初霎时愣在了原地。
她看痴了。方才满腔的怨气与怒火顿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抚平。
她未曾想过,竟然会有比苏琛还要好看的人。那年苏琛月下遗世独立的清冷身姿,现在来人月下魅惑如斯的风华绝代,很明显,此人略胜一筹。
他微微低头,看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她,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阁、阁下何人?”云初结结巴巴地发话,此人太过妖孽,害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倒是淡定得很,声音比九幽的笛声还要好听,“在下方才有幸看到姑娘施展的银针,煞是大开眼界。”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之意,缓缓道:“只是银针虽好,但细,施展之时杀气虽重了些,但实用性不高,且姑娘内息不足,不如,在下授姑娘其余保命之法?”
说罢,未等云初发话,脚尖挑起云初随手扔在一边的长剑,一颠,剑便入手。
刹那,云初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身影已掠至几米开外。
剑如长虹,男子以手化剑,翻滚的衣袍之中那纤长好看的手臂,在空中舞出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点缀飞扬的发。云初睁大双眼,勉强看清男子的一招一式。
月色之下,剑身流光斑斓,一刺一收,一旋一转,看似柔软的力道,却带着欲划破万里苍穹之势与雷霆之怒。锋芒与凌厉,在九曲的剑法之下,如饿狼般悄无声息地潜藏。那隐藏得恰当好处的杀意,比云初一开始便锋芒毕露的剑法,往往更能在敌人出其不意之时,置人于死地。
只见那圆月之中,男子凌空而起,身下生起飘逸之资,长剑如点花之笔,撩起深蓝诡秘的夜幕,又如九天临世的圣洁仙人,墨发飞舞,紫衫荡漾,漫天桃花形成一股温柔的水流,将男子包围在内。
那完美的剑法仿佛与夜深深地融在了一起。
剑落,舞罢。
漫天飞舞的桃花打着旋儿幽幽地落在地上,只是那原本完整的五瓣一朵桃花却不知在何时被碎成了指甲盖大小的残瓣。切口齐整,无丝毫狰狞之感。
此剑法,堪称绝妙。
男子转身,面容如玉。
云初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她觉得上天真是太公平了!夺了苏琛,还了美男。此剑法样式优柔好看,但所具攻击力,却也极为强横。这样完美的剑法,怎么看都极其适合她如今内息的绝上之宝!云初沉思。
但是,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
此人轻功一流,剑法高明,但苍白的俊脸还是让她注意了一下,这个症状,分明是中毒迹象,可眼前的男人,从脸上竟找不到一丝不适的地方。
云初拍了拍脑袋,假装自己很镇定的样子,严肃又正儿八经地开口,“夜半三更,公子一人上山有何企图?公子是何方人士?为何授我如此绝妙剑法?”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流光婉转,幽幽一叹,语气尽显落寞,“在下姓宁,姑娘可唤我无桑。我独自一人自故乡千里而来,到这沧州也有一段时日了。见今日好月色,不免有些思乡之情,便来到这桃花涧,望月解愁。谁知姑娘从山下掠上,一身凌厉剑法,倒也让在下大开了眼界。好久未曾见过像姑娘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了,心动之下,便授予了这落花剑法,也算是给姑娘的见面礼吧。”
宁无桑说罢,还煞是惆怅无比地抬头望月,下巴到脖颈显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却无人看到他眸子稍纵即逝的狡黠。
他赞美她英姿飒爽,他说,心动。
云初只觉得全身血脉蹭地涌上了大脑,沸腾,沸腾,还是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