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累.
最近的我似乎越来越容易疲惫,仿佛身体的某个部分被不停抽走一般,睡的再多也无法缓解这种莫名的疲劳.丝丝说我就好似每天都去工地搬了几千块砖头的模样,脸色异常凄惨.
我却只是笑,无力苍白.
或者是病了.冬天是我生命的死结,每个冬天都会如此难过,这么多年,从不见哪个冬天会格外好些.
如果人也有七寸,那么冬天就是我那个致命的节点.
我手脚冰凉,夜里总是拼命在出汗.
也许真的就如丝丝所讲,我是更年期提了前.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可丝丝却始终浑然不觉,只有我知道那是为什么.
无人的时候拿出那幅三生仔细看,越看越觉得喜欢,仿佛着了魔一般.
我是个性情冷淡的人,这些年从未试过对一样什么事物会如此这般喜欢.也许,我跟那三生石里的一切真的有缘.不然,发生的这一切又如何解释才能通?
红颜.
她真的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至今为止,我尚分不清到底她对于我而言算得上是友还是敌,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显然丝丝已经把她当成了敌人.因为杨贞吗?都过去了这么久.似乎她还是无法彻彻底底地放下这个人,哪怕她心里一直清楚,那是我们心底共有的一道始终无法愈合的伤痕.
拿得起放得下,似乎只是一个神话,至少对于我们两个人,确是这样.
许哲在真挚等我.
我推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走到窗前坐到他的对面,脸色铁青.
“脸色这么不好,病了吗?”说着他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状似无意躲开,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你最近气色一直不好.”病过的许哲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居然懂得对人时刻关心.从前就算我再不舒服,他也只是嘻嘻哈哈一阵笑,完全视而不见,或者可以这样说,以他的个性,他根本就看不见.那时的他所懂得的就只有吃喝玩乐,欣赏美女.自然,在他那里,我是称不得美女的,他对美女的定义向来是樱唇电眼,举手投足都会散发出万种风情的那种.如果说在他心里我真的能算得是特别,那也是他向来尊重我,不敢对我有丝毫亵渎之念.
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点做得相当出色,他能分清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时候只是玩玩,什么时候需要认认真真.
何其荣幸,我可以成为令他认真的一部分.
我笑笑,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点了杯黑咖,我需要强烈的咖啡因来提神.
“我昨天在路上遇到了你大学时的师兄,那个文化人.”
“是吗?”我淡淡应着,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用咖啡匙搅着杯子里黑色的咖啡,心里却在风起云涌,翻搅的厉害.自从红颜将指环拿来还了给我,对于杨贞这个名字我变得异常敏感.
也许是因为知道已经彻底失去了吧,人总是会对失去的东西格外牵念.
“他脸色跟你差不多,似是大病一场.”
“那又怎样?”
许哲认真地看着我,“你们似乎都放不下对方.”
我挑眉, “你知道的,我向来对什么都无所谓.”
“那么,他是不是个例外?”
“没什么可以例外,我心似铁.”
他突然叹气, “简,谁会有那份幸运,可以真正明白你的心?”
我笑, “你觉得那是幸运?”
“是,我这么觉得.”
“谢谢,我会因你这句话一生感动.”
“一生?那是多长?”
“我也不知道,我尚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安安稳稳活过明天.”
“我会保护你,尽我所能.”
“我不走私,不贩毒,也没有打算去抢劫银行,应该不会需要保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可以自保,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没什么是一定的,总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请你记得,我许哲说过,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
突然觉得好笑, “你似乎是找我喝茶吃饭,不是来发表宣言.”
“不知为什么,这次醒来之后,虽然忘记了那前后的一切,我却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每次看到你之后,这种感觉便会变得格外强烈.”
“从死亡边缘走过的人,对于死亡都会变得格外敏感.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自己,不会轻易寻死,我求生欲强的很.”
许哲看着我笑了,笑容里有种类似阳光一样的东西,闪闪发亮.
我的心却不由一沉.
直到从真挚出来,我的眼前始终闪现他那如阳光一样明亮的笑脸,今天的他,不是一般的奇怪.
我没有让他送我,裹紧大衣一个人在路上闲晃.
我喜欢那种漫无边际的空旷感,所以我最热衷的运动便是散步.走在人群中间,虽然四周的脸孔一成不变的漠然,可我觉得心安.
公园门口有人在卖风车,花瓣一样的风车在风里认认真真地转, 自得怡然.
我心一动.多久没玩这样的东西了?小时候也是别人在玩,我只能远远地看.
我的生命中没有童年.
早熟的孩子都格外可怜,因为没有机会去体味天真烂漫的快乐.
一群孩子围着那卖风车的老人,叽叽喳喳没心没肺地笑.
脚步不由停了下来,我远远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微笑在嘴角缓缓绽开.
简单多好.
将落的夕阳红彤彤地,染红了天边,仿佛挂在那里一个鲜红的灯笼.如果冬天不冷,我想我会爱上这个美丽的季节也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手里的风车尽数卖光,孩子们嬉笑着一哄而散.
手已经僵了.我搓搓冰凉的手指,摸了摸脸,脸颊和手指一样,冰凉.
下意识回头张望,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全身一僵.杨贞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地地方,愣愣看我.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感觉竟变得如此迟钝?
要过很久我才能彻底缓过神来,用力地扯开嘴角,傻傻笑着.
他走过来,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脸色很差.”
心一阵温暖.他现在身上就一件毛衣,却还可以对我说我脸色很差.
何必这样.
我摩挲着他外套细腻柔和的衣领,嗅着他身上残留的味道,心一阵震颤.
不该是这样.
将外套脱下来还到他手里,我微笑看他,云淡风轻.
“你又不是火炉,充什么英雄,何况如今对我,你已经可以不必这样.”
他捏着外套的手指僵住,指节发白.
“我对你一直都是一样.”
“是,”我笑, “残忍的一直是我.”
“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才分手的?”
我愕然地看着他,继而冷笑起来, “你我都早已经过了装傻充愣的年纪.”
“我没有.”
突然感到愤怒,我盯着他, “你敢对着苍天发誓当年你对丝丝一点不曾动情?”
“我-----.”
心突然特别的灰, “算了,都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非要让彼此难堪?”
“你向来不肯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简,这又何苦?”
我看着他, 眼神冰冷, “杨贞,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已经可以,何必撕破脸皮,那样大家都不会好看.”
“我需要一个理由.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再次遇见你,就是想让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你决定判一个人死刑,是不是也应该让那个罪犯死得心服口服才行?”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你当你还是小孩子?你当你还是那个为了一个情字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毫不惧怕赌咒发誓大声呼喝将电影电视剧里的情节模仿的惟妙惟肖演绎的滴水不漏非要把自己的幼稚当成勇敢的小男生?你老了,已经不再是当年,我也已经早就不是当年的舒简,不会再轻易为一滴眼泪感动一句温言就轻易软化,我有自己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可以独立判断.”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他脸色苍白.
我看也不看他,转身.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脊背僵直,停下来背对他,“你做错什么?不,你什么都没有错,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你都是一个很好的男友,很好的情人.如果真的要说你有什么是错,那么,”我回过头,冷冷看他, “就是你不该骗我,你应该知道,我至恨欺骗.”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让我刚刚觉得有一丝温暖的时候转身便用冰冷的刀子捅到我的心窝子里.
走出很远,用手模了模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也只为他一个人流过眼泪.也只有他可以有这个能力让我泪流满面.
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的泪水,不禁迷惑,不是感到痛快吗?那为何又会有这些眼泪?
也许,很多时候人类流眼泪,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泪水与伤痛又或者开心根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