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吞下她,她连自救的能力都不会有."
"我想做人."
"人只会满口仁义道德,实际都是口不对心."
"我要做人."
"做人辛苦,要生生世世.人生不过百年,我们,只要愿意,一千年两千年,甚至可以永无休止下去."
"日复一日,没有快乐,只是痛苦."
"这一千三百年,你织网捕食,饱了就睡,饿了觅食,不是很好?"
"那时我懵懂无知."
"何必这样固执?你辛辛苦苦去做她们,到头来换得的不过难堪.那么多前车之鉴还不够看?多少同类欢欢喜喜跑去人间,结果怎样?不过就是妲姬之辈罢了."
"我要做人."
"别痴心妄想.你只是只蜘蛛,就算有了人的外形,也始终不过一只蜘蛛的心."
"我要做人."
血蟾怒,"要做人你自己去,滚,别来扰我清梦."
我哀哀看它,"你比我多活了几百年,见多识广,我连如何幻化人形都还不会."
"不会就去学,我帮不到你."
"你可以的,这森林里只有你能帮我."
它猛地一掌将我打翻.
"再烦我信不信我一口把你吞掉?"
我恼羞成怒,就地翻滚,一弹抓住身边古树,丝网纠结,缠绕枝叶.
它眯起眼睛,冷冷看我.
"跟我练本领?"
"练就练,你当我真的怕你?"
"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你不是我对手."
"不试怎知?"
血蟾不怒反笑,"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一口吞下你,省却多少麻烦."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晚了."
它横眉立目,肚皮忽闪忽闪地动.
它是真的动了狠意.
我张开天罗地网,通体立时透明,两个血红的怪物对峙,树叶子哗哗想,乌云盖顶.
我尖叫,扑上去,先发制人.
它张开血口,一股毒液向我喷来.
我闪身,毒液偏向,喷到树叶子上,只听嗤嗤声响,叶子簌簌落地,化为脓汁.
好险.
它看着那脓汁,兀自发起愣来.
乌云散去.
不知为何,他的气竟消了.半晌,黯然摇头,回去洞里,再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一头雾水,等了好久,终不敢出声,恹恹离去.
那夜我一直做梦,瀑布的水飞一样打下来,溅落我腹下罗网,淋湿梦意.
女子娇笑的声音振荡我耳膜.
有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脆生生答,"我叫浣衣."
多奇怪的名字.
浣衣,不过就是洗衣服而已.
三月初三,纸鸢满天.
人世规矩太多.
大家闺秀足不能出户,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空旷旷一个庭院,圈死活生生的人.
可也总是会有特例的时候.
比如三月初三.
细长的丝线牵着瑰丽的风筝,飞过高墙,飞出深深庭院,飞上象征自由的蓝天.
如花的女子在这一日也好似这些风筝,得以觑得机会溶入人群,花枝招展.
天高云淡,春风清浅.
洛阳的白马寺就在我身后,诉说千年的孤单.
我是知道白马寺的.
那个武则天的禁脔厌倦了宫廷里的争风吃醋,厌倦了那个高高在上女人的脸,于是花言巧语觅得空子转身来到这里.
然后她死了,他也死了,留下空空一座寺庙,一座塔,一座碑.
也许他是曾想过留名的,世世代代的铭颂谁不祈望?
只是他留下的,只剩故事.
"其实做男宠也不错,起码吃香喝辣,有事女人可以出头."
"男人要给女人**趾?多大的笑话!"
"何必不平?凡事都要挺身而出多累."
路过的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非议.
瞧,这就是人,永远口不对心.
风筝满天地飞,草长莺飞,飞舞的,还有女子如瀑的长发,蝉翼一般衣袂间浓淡参差的脂粉香.
我站在人群外,浅浅地笑.
人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如此清浅地笑,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知道,一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