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日当天空下起紫薇花语,当鹧鸪群聚,赤鸟回巢,当空心双魂重遇,兰音河水逆流,当时光停滞,岁月可以回头,那么,也便到了一切可以真正结束的时候."
当时光停滞,岁月回头.
当河水逆流.
结束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木鱼声.
笃笃,笃笃.
一声紧似一声.
头隐隐痛起来.
木鱼敲打声越来越急促,我的大脑里仿佛燃起熊熊火焰,灼热疼痛.
我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口干舌燥,吐字艰难.
"痛,好痛."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我.
我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它在手里,长长的指甲深深嵌进去.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手指尖传递而来的凉意,仿佛炎炎夏日里一掬清泉,直沁入我心底.火焰渐息,木鱼声渐弱,我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手指缓缓松开,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窗外响起啾啾鸟鸣,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明亮温暖.
用手遮住阳光,徐徐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站在窗前捻花回眸的灿烂笑容.
"简,你醒啦!"
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愉悦兴奋.
我要思考好半天才能做出回应,挣扎起身,她忙过来扶我,在我背后塞了个大大靠枕,"别乱动,你才醒,医生说要好生休息."
我抓住她手,"丝丝,这是哪里?"
丝丝伸手拢了拢我额前散下的乱发,轻轻叹气.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长到足以散下来.扯住其中一缕怔怔看了半天.
"这――"
她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吓到了吧?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有人推门进来,我看过去.是双喜.
她看到我,明白地长舒口气.
"谢天谢地,你这个睡美人可算是醒了."
我笑,"那是哪家的王子给我那救命一吻?快些去把他抓来让他对我负责,可别走得慢再让他给溜了."
双喜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说你啊,一点没个正经,一睡就是大半年,这好容易醒了,可算是逮住机会了,猛贫."
丝丝马上接过话去,"不贫的话怎么能叫舒简?我宁可她就这样天天跟我穷贫."
我张口结舌看住她们,"你们说我――睡了多久?"
"整整六个月零七天."
许哲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竟练出这么一身绝世的武功来,走路居然可以不带声儿.
"你啥时候进来?怎么跟鬼似的没一点动静儿."我抱怨.
许哲瘦了.
大大的黑眼圈,胡茬子青青的盘踞了大半张脸,整个人看过去憔悴不堪.
"来了有一会了,"说着放下手里提来的大包小包,"难得看到你活蹦乱跳的样子,所以没舍得打断."
我撇嘴,"你以为演泡沫剧?搞得这么酸."
"你不知道这半年..."他竟然说不下去.
双喜笑着接下去,"这不醒了吗?医生说大难不死――"
丝丝的脸立时冷下来,"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一什么破嘴啊?"
双喜忙呸呸呸吐了几口,"对对对,瞧我这臭嘴."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样子仿佛眼前上演一出与我毫不相干的轻喜剧,不禁有些黯然,突然想起什么,我猛地伸手抓住许哲胳膊,"许文呢?红颜呢?她们有没有出现?我记得当时在鹧鸪山庄门口你就在我后面,到底发生什么?"
我居然还能记得这些.
许哲的面孔瞬间苍白起来,定定看住我,一声不吭.
"许文他,已经死了."
丝丝打破沉默.
我大惊,"死了?"
声音中透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许哲挣脱我的钳制,背过身去.可我还是没有错过他眼底闪闪的泪意.
"对不起."
他深吸口气,回转头来勉力扯出笑容,"不,这和你无关.就像他离开前最后说的那样,这,本就是他欠你."
喉头堵得厉害,我说不出话来.
双喜说当时我迷迷糊糊跑到那山庄门口去,头痛得仿佛要炸开,只感到眼前一切都跟着左右摇晃,山崩地裂.
然后我听到有人唤我,回头正看到许哲,一脸焦急看我.
就在这时,身后的残墙猛地倾塌下来,直砸向我.
而我,早已神志不清.
眼看我就要命丧那里,不曾想,许文突然自山庄内冲出来,用力将我推开.红颜紧跟其后,想拉住他,谁知那整面墙突然好似受不住力完全塌下来,全部砸在他二人身上,许文当场毙命,红颜至今昏迷,只有我,终于清醒.
想不到,一切竟是这样一种因果关系.
也许,真是注定.
要过很久我才能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力.
"红颜现在怎样?"
"医生说并不乐观,也许将要一直这样睡下去."
"植物人?"
丝丝叹气,我看着她半晌,再问不出任何问题.
之前这六个月里的我在她们严重定然也就是个植物人无疑.她们也曾接近绝望地认为,也许我这一睡,真得就一直要到垂垂老矣.
红颜的病房就在我隔壁.
黄昏时分,等到人群散去,我披衣下床,悄悄走到隔壁窗前.
窗口的花瓶里好打一束盛放的白色姜兰,芬芳四溢.
病床前的藤椅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正痴痴望着白色床上安静沉睡脸色苍白的红颜絮絮自语.
是林雨仙.
据我所知,红颜并无亲近之人.
如此看来,这半年定是她一直在照顾红颜无疑.
沉睡中的红颜,没了平日的冷漠深沉,看上去就像一个不通世事的女婴,宁静纯真,稚弱得让人心疼.
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花一样的年纪,却偏要早早卷入这纷繁的俗事里去.
是什么让她在这样一个几乎是应该窝在母亲怀抱里撒娇的年纪却跑去营营役役钻营心机?
母亲?
目光徘徊在面前这两张异常相似的脸孔之间.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明白.
林雨仙前后也不过就结过一次婚而已,那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