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因了独一无二的美丽海滩而全国闻名.
我赤着脚坐在沙滩上抽着烟静静地看着轻卷的层层海浪,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许哲说人生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陪着自己最爱的人坐在沙滩上静静看海边的夕阳。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兴奋光芒。他生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就是为着这些罗曼蒂克而来的。
许哲是快乐的,于他而言这样的快乐几乎简单到唾手可得,也许正是这一点吸引着我。这些年,我几乎已经忘掉了什么叫快乐。许哲说的对,我的心里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陷阱,所以我的心近乎难以琢磨。
可是,谁又会费心思来琢磨我呢?
我也几乎要忘记被人宠爱的感觉。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宠过我,一个是林雨仙,另一个是杨贞。然而最终,林雨仙利用了我,而杨贞――
杨贞。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他呢?既然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时。
双喜说人的一生当中总会有些事情是我们想忘却忘不了的,这就是命。
我不大信命的。我一直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应是由自己掌握,哪怕一切早已命中注定,我也要和命运争一争。
我争了很多年,也争得格外辛苦。
我一直对所有人讲,我这样的人最懂得的就是善待自己,可谁又知道,这样的我其实是不是一直都在难为自己?
起风了。
海边的风总是粘粘腻腻的,扑在脸上,说不出的难过。太阳已经隐落于海平面的后面,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打算回酒店。
这个城市曾经是一个古旧的海港。据说几百年前这里也曾盛极一时,无限风光,可是如今却也荒废了,破败的灯塔依然发出微弱的光,只是不知还有多少船只等待它的导航。
黄昏的街道静悄悄的,谁家贪玩的孩子依然三五成群地聚在街边嘻笑玩耍。已经是深秋,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旋儿,然后怅惘地飘然落下。我竖起外套的领子,抄着口袋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天还没有完全黑,我的心却已经黯然了。一个头发长长的大男孩坐在马路边上逗弄着脚边那只西施狗,笑得怡然自得。
我愣愣地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地竟停了下来。时光仿佛倒流到许多年前,我远远地看见杨贞抱着他那只白色的小狗,嘴角洒满细碎的阳光。
他也曾经有过一条这样的狗,而狗的名字,也叫牙牙。
那时那地,我站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然后他回过头,遇见我的目光时,灿烂地笑了。
“我认得你,你是今年新来的特招生,叫舒简对吧?”
“真没想到我的名号竟也可以这么响亮。”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却不见笑容。
“你也喜欢狗吗?它是我的宝贝,叫牙牙。”
“不喜欢。”我撇了撇嘴,“我讨厌包括小孩子在内一切有生命的小东西。”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回答,神态明显僵了一下,“狗是很可爱的,尤其是这种永远也长不大的小东西。”
“可爱?”我轻轻笑了,神情淡漠,“我想不出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可爱。”
他抱着牙牙站了起来,愣愣地看了我好半天。
“你很悲观。”
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说得一字一句:“这不是悲观,是事实。”
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刻他看着我时那若有所思得眼神,黑漆漆得瞳眸深得仿佛看不到底。
“你也喜欢狗吗?”一个陌生却清朗得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我飘忽的思绪。
是那个长发的大男生。
“狗是一种可爱的东西。”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温和而宁静。
“你也养狗的,对吗?”他笑了,抱住他的宝贝,仰起脸来探寻地看着我。
“嗯,我的狗叫牙牙。”
“牙牙?像哈里波特里海格养的那只?很大很凶的那种?”
“哦不。”我笑了,很大声,“它和你的宝贝一样,是条纯种的西施狗。”
他呆呆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呃,很阳光。”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我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脸有些红。
会脸红的大男生,心里也应该是充满阳光吧?我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静静笑了笑,转身走了。
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李靖,和隋唐英雄传里的一个著名的英雄同名。而他的宝贝西施叫红拂,是条母狗。
他是我住的那家酒店楼下那家便利店里的服务生。我经常去他们那家便利店买烟,几次之后他已经知道我只抽一种牌子百乐门。他说他来这个城市六个月了,却已经打了不同类型的四份工。他是一名吉他手,大学毕业后他们的乐队解散,于是他开始出来单独旅行。
他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眼神纯净。
“女孩子干吗喜欢抽烟?”一次他忍不住了终于问。
“那你干吗要弹吉他呢?”
“因为喜欢啊。”
“我也一样,因为喜欢。”
“你很机灵。”他说。
“谢谢,大家都这么说来着。”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特别?”
“放心,”我笑,“你肯定不是第一个。”
“你很自大。”半天,他下断语。
“这也不是你第一个这样说了。”
他突然放声笑了起来,“舒简,肯定很多人都拿你没一点办法。”
我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叼着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你这样子活脱脱就一痞子。”最后,他这样说我。
早已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了,我早已习惯别人对我下这样那样的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