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楼已经被孤立起来,我专门给她们派了个小厨房,一应起居全部都被局限在了那方圆几百尺的小荷塘里.
青石渚每日例行的消毒,致使那里的上空永远萦回着一种药剂刺鼻的气味.我坐在翠竹环绕的玲珑阁里,捻着笔,满心不确切的犹疑.
这封信早就该写好寄出去了.
杨忠在南京已经月余,他在等我的命令,我不下令,他便始终按兵不动.
可我提着这支笔,却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掷笔长叹,墨汁浸染洁白的宣纸,仿佛翻滚乌云,刺目,阴霾.
这真是一个十足的难题.
灵鹊捧着参茶推门进来,放在我的桌上.看到那团墨迹,不由也叹了口气.
我看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她垂下头,"小姐,我毕竟不是你."
"可你却最懂我的心."
"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始终如一地站在这里."
我握住她手,"灵鹊,这么多年,谢谢你."
她总是这样,默默的,却让人无时不觉得感动.
"来福在正厅等你."
"这么快."
灵鹊垂首低眉,"决定是早晚都要下的."
我再次叹息,"我明白.水色楼那边现今如何?"
"已经有了起色,虽然还是比较虚弱,可张神医说已经基本稳定,只需要再稍许观察."
"也就是说,时间已经无多."
"是.庄内的反应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强烈,用不了几天,青石渚那些水鸟造成的恐慌定会消散."
"翎如怎么讲?"
"她听你的."
是夜,我将信写好交给灵鹊,让她飞鸽传书给杨忠.
一切依原定计划进行.
冬至的症状突然又出现反复,甚至比先前还要棘手.更为严重的是,一直伺候她的雪鸾昨夜突然摔倒再也没能起来.张承志亲自验尸,得出结论是她的死状竟和那些水鸟一般无异.
他大叫奇怪,不明白为何明明已染重症的冬至尚且没事,反倒是一个贴身伺候的却丫头突然一命呜呼.
然后他苦笑看着我,"看来我这神医之名注定要栽在你鹧鸪山庄里."
我安抚他,"我知道你已经尽力.鹧鸪山庄本就是是非之地,你看着这山庄交迭,也一定要学会见怪不怪才好."
"却枉称了一世神医."
"没人会比你做的更好,哪怕真是华陀在世,扁鹊重生,在鹧鸪山庄里,估计也会觉得无能为力."
"不要告诉我连你也信那所谓的诅咒之说."
"有时候,由不得我不信."
他叹气,"那我只能祝你好运."
我笑,笑容勉强,"谢谢,我还真就需要好运."
我让杨禄为我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去鹧鸪寺求签祈祷.
回到山庄时,一脸黯然.
吃过晚饭,我将杨禄来福等在庄内比较有分量的人叫到一起.
有事商量.
“我现在很乱.”
“最近庄内事情太多.”
“是,雪鸾这样一死,庄内顿时人心惶惶.”
“庄主有什么打算?”
“我今天去鹧鸪寺求签.”
“签上怎么说?”
“前途茫茫.”
“表少夫人的事情有些难办.”
“是,可能需要彻底隔离才行.”
“张神医怎么说?”
“情况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即便隔离也不见得真就安全.”
我叹气,"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离开山庄,这里是她的家,她是我的姐姐."
"还是要为山庄未来考虑."
"我会慎重."起身踱至窗边,"也许是祖先也在责怪我们,几次祭祀都半途终止,那些异象,就仿佛在责怪我的无能."
"不会有人比庄主您做的更好."
"谢谢."我垂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们说."
杨禄首先抬头看我,"庄主有话不妨直说."
"冬至现今情况不大妙,而很多事情让我不得不联想到,这和鹧鸪山庄的咒语有关."
"庄主的意思..."
"我想开塔,让冬至到塔内祭拜."
"大祭."
我回头看住他,语气坚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