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小舅娘和姥姥,我们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爬出了地道。
我决定通过院墙外的密道,先回到王伯伯家的院子,打探一下敌人的消息。
我们没有像平时一样毫无顾忌的奔跑,而是小心翼翼的,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向前挪动,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来了骇人的鬼子。
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的敌人,也没有过多的听说过吓人的事,但是对他们的畏惧就像是对鬼神的畏惧一样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种在我们的心里。
终于,我们爬到了王伯伯家的院子外,却不敢再直接跳进去,而是停了在围墙外面,偷偷的向前面的马路张望。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动静。难到是已经进了我们镇子里?!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还是要先去找母亲她们,如果她们现在回来肯定就会遇上这些敌人。
这是一条我们从未走过的荒路,掩藏在一人高的杂草从中,我只能凭着对方向的粗略判断前进。
我紧紧的牵着弟弟的手,专注的寻找着地上的痕迹。
我的心里就像着火似的,烧得我的脑子发热。母亲她们此刻到底在哪里?我焦急的踏着坑坑洼洼的草丛急行,完全顾不上弟弟。
他还太小了!这是我完全没有考虑到的事实,虽然紧紧牵着我的手,爱是他狠狠地摔了个嘴啃泥。
我急忙停下,将他拉起来,却见他一嘴的鲜血直流。
显然他摔得不轻,我见他努力呲着牙,整张脸有些扭曲,却忍着没哭。我很心疼,却只能轻轻的将他嘴里的干草清理干净,再让他用自己的衣袖压着止血。
此刻,看着茫茫前路,再看看年幼却倔强的弟弟,我只想哭。
但是,我不能!
母亲正等着我去报信!母亲!母亲!我不能再失去她!
我深吸一口气,我必须冷静,不能着急!
“仔仔,你就藏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好吗?”我努力像母亲一样露出温暖,令人信服的笑脸。
“不……”他刚要哭着脸说,就被我截住了:“仔仔!有坏人到我们家来了!“我不由分说的看着他:”可是,妈妈和姥爷还不知道,万一他们现在回来了,却刚好遇上……”我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爱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们!”我看着他的眼睛,鼓励的说,冲他用力的点点头。
我已经快跟母亲一样的高度了,可还是个孩子,更忘记了弟弟只是一个更小的孩子。虽然我努力的把自己和他都看成是一个大人,一个能让母亲放心依靠的人。
我安顿他坐在相对舒服的草堆上,再将旁边的干草拉过来,尽量掩藏他的痕迹,然后独自一人,发狂一般朝后山方向奔跑!
不难预见,我并没有找到母亲和姥爷。我在后山四周,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跑遍了母亲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却只有空荡荡的林子。
前些年,当我的孙子,尝试着教我使用手机的时候,我眼里差点涌出一阵热泪!多好的世道啊!
如果,那时我们有这样的宝贝,一切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呢?
如果,我们一家人是不是就可以在那黑暗的地道里,躲藏着渡过那些血腥的岁月,平安的厮守在一起呢?!
如果,只是如果·······
当我精疲力尽,失魂落魄,,心声不宁的回到留下弟弟的地方,他却不见了!
再一次,我发疯似的在草丛中四处寻找,比刚才更加巨大的焦虑和恐惧,毫不留情的将我撕碎。我不顾一切的将一大片高高的杂草像敌人般打倒,踩在脚底,试图在泥土里找出我那个被吞噬的弟弟。
我低声颤抖的疾呼着:“仔仔!仔仔!”,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股犹如做梦般的空虚害怕,令我哭出声来!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快速的冲向通往家里的地道口,祈祷弟弟他自己找回去了。
当小舅娘和姥姥震惊的看着我时,我迫使自己,强忍着发软的双腿,克制着倒地的虚弱,我不停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流出鲜血。这个时候,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让我继续保持清醒……
没有再多停留一秒,我像游魂一般爬出地洞……母亲?!弟弟?!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那种无可奈何,又无处逃脱的孤独和迷茫!
她们去哪儿了?!
我又要失去她们了吗?!
四顾茫然,我不知道该向哪儿走!
站在那里,我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只是,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几声鸟叫……还有人声。
等等!人声?!有人?!
我吓得一惊!顿时,忘记了哭泣。
我疑惑的四处寻找声源,有点远,有点吵,似乎是从小豆子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好奇强烈的驱使着我,想要一探究竟,我开始慢慢的向那边穿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