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陆至诚就坐到了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想看一会儿演唱会的转播。结果才看了一会儿,张慧芬就过来,拿走了遥控器,把电视换成了新闻联播。陆至诚想把遥控器拿回来换台,张慧芬坚决不让,还说陆至诚看的那些都是群魔乱舞,听的那些都是靡靡之音,只有正正经经的新闻才是让人看的东西。
陆中兴就跟陆至诚说,你妈要看新闻就让她看嘛,你不要老是把台换来换去的,专门看那些穿着半件衣服的姑娘唱歌跳舞。
陆至诚哭笑不得,只得坐在沙发上,无奈地陪张慧芬看起了新闻。
电视里正在报道某地的猪肉市场大卖注水肉的时候,陆中兴就也坐了过来,一起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新闻。
陆中兴看了一会儿新闻,就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事似的,一拍膝盖,转头跟张慧芬说:“差点忘了说了,今天上午我去市社区服务中心开会的时候,看见小贤和玉琴了。”
“他俩怎么会在那儿?”张慧芬转回头问。
“他俩是在婚姻登记处那儿办离婚手续。”陆中兴说。
“真的办了?唉,”张慧芬拍了拍沙发扶手,说,“小贤平时倒也有些不声不响的,是个好脾气,想不到这次这么坚决。对了,那良良归谁?”
“孩子还小,一般都是归女方的。良良是归了玉琴。”陆中兴说。
“没结婚的时候想结婚,结了婚又要离婚,闹来闹去的。唉——”张慧芬叹了一声说。
“一个人要是一辈子不结婚,自然也就没这些麻烦了。”陆至诚说。
陆中兴就在陆至诚的头上拍了一下,笑着说:“你小子懂什么?这种倒霉的话不可以乱讲。你要是一辈子不结婚,我上哪儿抱孙子去?”
张慧芬就也哈哈笑了起来,对陆至诚说:“是啊,儿子,我和你爸都盼着抱孙子呢,你可不要让我们老俩口盼白了头啊。”
陆至诚知道陆中兴和张慧芬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拿自己打趣呢,所以就只好摇头笑了笑,离开沙发,到客厅里一个人坐了下来。
张慧芬和陆中兴看完新闻,就也到了客厅里。陆中兴说最近腰椎又有些酸痛,张慧芬就找出了风湿膏药,一边给陆中兴贴,一边问他在单位里有没有午睡休息。
“哪有时间休息呀,局里每天那么忙。”陆中兴说。
“你那么卖力干什么呀,到头来还不是累坏了自己。”张慧芬说着,就给陆中兴贴好了膏药,又在他腰椎上揉了几下。
“也不是我要卖力啊,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力好卖的了,可是上头派下来的事又不能不做啊。”陆中兴说。
“副职的就是这样,只有卖力的份。”张慧芬不满地说。
“算了,我年纪也大了,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照规定,再过三年,我也就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了——唉,我老了,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陆中兴说完,就轻叹了一声。
张慧芬一时无语,隔了良久,才又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这人呐,是怎么样都熬不过时间。”
陆中兴站起来,自己拍了拍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走到桌子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了陆至诚,一边笑着说:“给,这照片是那天金局在福利院里拍的,洗出来了。”
陆至诚接过一看,原来就是那天自己和金局他们的合照。照片上的自己,多少都有一点表情僵硬,而且看上去居然还有些像是在哭丧一样。陆至诚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张慧芬拿过照片一看,就哈哈笑了起来,还一边对陆中兴说:“你看儿子多神气,那个什么金局站在旁边就跟糟老头一样。”
陆中兴就也笑了笑,对张慧芬说:“金局可是很会做人的。他虽然是正局,可是初来乍到,民政上的很多实际工作,暂时还离不开我们这些老同志。他平白无故地和至诚合照,就是想说明他亲近老同志。你看他多会笼络人。”
“你们这些做官的,就是一天到晚勾心斗角,连拍一张照片都能做出这么些文章来,有什么意思。”张慧芬不屑地说着,就把照片还给了陆至诚。
“哎,你以为我不厌呀?都是没办法。”陆中兴说。
陆至诚拿着照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照片往抽屉里一丢,就在窗前坐了下来。
陆至诚想起自己答应过小欢,有空还要去看他。可是自从开了学,自己整天忙忙碌碌的,好像也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想到这里,陆至诚的心里就有些不安了起来,于是打定了主意,在五一节前一定要再去福利院里看望一次小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陆至诚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胡珊那如花的笑靥。陆至诚一阵心慌意乱,想要静一静心,可是胡珊的一颦一笑却依旧定格在自己的眼前,挥之不去。
陆至诚站起来,打开了窗。窗外一股夜风徐徐地吹了进来。这夜风不再是冬天的冷夜之风了,而是略带了一丝江南春天的微凉与惬意,有些沁人肺腑。
陆至诚看着窗外的朗朗星空与繁华夜景,心头莫名就涌起了一阵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