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至诚在一堆戴红帽子的青年志愿者里头找到了领队的市社区服务中心王主任。王主任正在给那些青年志愿者分配任务。
“王叔叔,不好意思啊,今天早上有些事,我没能来社区中心集合。”陆至诚和王主任打招呼说。
“呵,是至诚啊。没关系没关系,你爸刚才跟我打了电话了,说是他今天一大早就要去单位,就顺路先把你送了过来。给,这是你的帽子——”王主任一边说,一边把一顶红帽子交给了陆至诚。
“谢谢。”陆至诚说完,就接过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样,至诚,你待会儿和他们几个人一组,”王主任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站在摄像记者后面的那几个红帽子,“你们一组待会儿和其他人一起,先去给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发一些小礼品,然后再打扫一下几个房间。其他的事,一会儿我问了金局再安排。”
“好。”
陆至诚说完,就穿过几堆人,走到了那几个红帽子中间。一个戴眼镜的红帽子,正在骂骂咧咧地跺脚。他就是刚才被那位摄像记者给不小心踩了一脚的仁兄。
陆至诚看了一眼这位眼镜兄,发现他正一脸愤懑地瞪着前面的摄像记者和市领导。陆至诚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于是他就也连忙堆起一张笑脸,对陆至诚点了点头。
市领导在福利院的铜雕前留影结束后,又开始给那几个站成一排的孩子发放起了包装精美的慰问品。于是那几个报社的记者就一起挤到了前面,不停地按着快门,努力地捕捉着每一个精彩的瞬间。而市领导显然也是非常理解记者们的工作需要。于是他们一边动作缓慢地发放着慰问品,一边不时转过头来,对着记者手中的照相机镜头笑上一笑。这使得电视台的那位摄像记者非常不满,因为他没能站到一个好位置。于是他就把脚一跺,带着身旁那位提着录音器材的助手也一起挤到了前面去。
照相机的镜头和摄像机的镜头全部都对着场上的市领导和那些正在接受慰问的孩子们。市领导们的脸上笑意盈盈,而孩子们的眼中则略微带了一丝对于陌生的恐惧。
“有什么好拍的,都拍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完。”眼镜兄嘴里忍不住嘀咕道。
“可能快了。”陆至诚说。
“站在中间那个好像就是********吧?报上天天看到的。×的,你看他那张蛤蟆脸笑得多假。镜头对着他的时候他就笑,镜头一转开,他那脸就像是上了浆糊一样硬板。”眼镜兄一边说一边就在自己手上呵热气。
“样子总是要做足的。”陆至诚说。
“也是。这就叫做政治秀。”眼镜兄说。
又过了一会儿,市领导们发放完了慰问品,就由程素梅和金局带路,一起走进了主楼的门廊甬道。记者们尾随而入。而大片的红帽子也随之散开,纷纷提着慰问品穿过甬道和走廊,走向了各个大楼的房间。
先前就已过来的那些红帽子已经在几个房间里打扫卫生了。陆至诚他们这一组在几个房间里发放完了慰问品后,就也开始帮忙打扫起了卫生。
陆至诚给两个房间拖完了地后,就又跟着眼镜兄他们到了蓝天园里。另一个同组的红帽子负责拖地,陆至诚和眼镜兄则负责擦窗。
眼镜兄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窗,一边在嘴里还在唠唠叨叨地骂着市领导和那个摄像记者。
陆至诚正站在窗台上擦着玻璃窗,一阵脚步声就混合着谈话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眼镜兄的骂声嘎然而止,并且马上爬上窗台卖力地擦起了窗户。
陆至诚回头一看,王主任和金局等几个人正一起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金局你看,这里就是蓝天园,主要是让一些残疾孤儿活动的地方——对了,曾书记待会儿要不要到这边来看?”王主任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金局。
“可能不来这边了,曾书记在福利院外围那边简单看了一下就行了,他一会儿还要赶去市国际酒店开会,这边我们来看一下就行了——来,李记者,这个房间多拍几张照片回去。”金局一边说,一边招呼着一个手里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这时候,王主任就看见了正站在窗台上擦玻璃的陆至诚。
“哟,至诚你在这里啊,怪不得我刚才几个房间走过来都没瞧见你。”王主任说。
陆至诚就连忙从窗台上转过身来,微微有些拘束地对王主任他们笑了笑,点了个头算作是回应打招呼。
“这位是……”金局疑惑道。
“哦,金局你刚调过来没多久,所以没认识。他是陆局的儿子陆至诚,今天过来这边做义务劳动的。”王主任一边笑着对金局说,一边招手示意陆至诚过去。
陆至诚无奈便只得从窗台上爬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过去。陆至诚估摸着金局的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多岁,所以称呼他为金伯伯显然不合适;可是如果称呼他为金叔叔的话,又显得他的资历不如自己的父亲,这些都是很忌讳的事情。所以陆至诚就觉得非常尴尬,只能一声不吭地保持着自己的僵硬笑容。
“哦,你父亲今天好像还是在单位里忙?”金局对陆至诚说道。
“是啊。”陆至诚说。
“老陆不容易啊,”金局转回头对王主任说,“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就是要起个带头作用。像老陆,今天不仅自己在加班,而且还让自己的儿子来参加公益活动——这就是榜样啊。来,李记者,给我们一起拍张照!”金局满面笑容地说道。
于是陆至诚就站在他们几个中间,一起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后,王主任和金局等人就又去了别的房间,而陆至诚就又重新拿起抹布,爬上窗台擦起了窗户。
眼镜兄拿着抹布,又在玻璃窗上胡乱擦了几下,便打算收工了。
“嗨,这边还没擦过呢。”陆至诚指着一扇窗户对眼镜兄说。
眼镜兄就非常鄙夷地看了陆至诚一眼,嘲讽地说:“用不着这么认真吧?他们人已经走了。”
“你什么意思?”
眼镜兄就在鼻子里很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起了抹布之类的东西。
陆至诚顿时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沮丧。于是他擦完了自己的那扇窗后,就也从窗台上爬了下来,收拾起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