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吴处长看李主管实在压不住场面了，赶忙插一句嘴，“你们一个班还有不到八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个班才刚休息了不到八个小时，你们不想多休息休息？人家一班的弟兄们，上完了大夜上早班，人家都上班去了，你们怎么，不想散啊要不要去接个班。”
“报告吴处，我们不想去接班，我们只想去休假。”站在二班队列排头的人打了个立正，半转身面向吴处长，掷地有声地说。
“休假，我也想啊，你说你们，三班两运转的时候，一个个说什么，上班苦，上班累，上班就是活受罪；改成三班三运转了，改词了，三班苦，三班累，周一倒班活受罪。你们要怎么样啊？”吴处长把肚子挺起来，双手倒叉腰，一脸严肃，“你们上完八小时的班，还能去宿舍休息，我呢？你们没有看到吗，我自从上了班，什么时候休息过？”
“大哥，你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咱公司给安排了宿舍，到点管吃，工装给洗，每天清扫，每周消毒，您说你这么大个转业干部，这才来公司几天？被子不叠，袜子不洗，下一步我看你连裤头子都懒得自己动手洗了吧！”三班队列中间位置的一个年轻人用调侃的语气说。
“那哪行啊，裤头子又不是公司发的，公司才不给洗呢。”大个子侧着头看着自己队列里的同事，捂着嘴大声地说。
“哎呀，怎么，你们是看着新来的副处长好欺负啊你们，你们等着，我回头就让张副处长给你们制定一个厉害的考勤制度，到时候，把你们累成狗，我看你们谁还有这个闲心跟我逗闷子！”吴处长看了一眼张华，“张副处长，走，咱们研究研究去。”
张华心想：排班不合理这件事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部门内部积劳成疾的老矛盾？与我这新来的副职干部有个毛关系？怎么我来这看着你们扯皮半天之后，倒把我给推火坑里去了？这个吴处长着实不简单啊！张华莫名其妙地看着吴处长，尴尬地笑了笑。
“走走走，你们去研究吧，我先把队伍带回去。”李主管一个向后转接着一个向后转，稳稳地站在原地，“全体都有，向右转，二队成一队，齐步走！”
两个班的人，一前一后穿插着迈步，从每队九人并排两队的状态快速变成了一个由十八个人组成的队列。所有人的神情都非常疲惫。虽然这十八个小伙子来自不同的家庭，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追求，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们的脸上却有一个任何人都能一眼发现的共同点——黑眼圈。这一点是让他们最无法理解的，明明自己只是一家燃气公司的保卫处工作人员，当班执勤的节奏却仿佛电视里每时每刻都要应付惊天大案的FBI。不知道是电视剧里的FBI实在太清闲了，还是这燃气公司的安保形势实在太紧急。
“张副处长，你看咱这队伍的执勤，要怎么安排比较合适？”吴处长特别喜欢抽烟，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颗烟点上，“我说实话，我就是想看到这些小猴子们每天忙得顾头不顾腚的样子。”
“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张华也掏出一颗烟，“咱们公司的地理位置还可以啊，往东六百米是派出所，往西三百米是消防队，往北五百米是中心医院，往南一百米是武警宿舍楼，咱们公司自己的办公楼用的是中央空调，连燃气管道泄露的风险都没有，搞得这么紧张，有这必要吗？”
“咱们公司的办公楼？你是说这个六层小楼？我告诉你，保卫处的职责不仅仅是这里，”吴处长拉着张华来到一张被钉在墙上的城区地图的旁边，“这张图，看得出来吧？我从网上搜出来，找了熟人打出来的。咱们燃气公司保卫处的职责区域标识图。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个红五星，除了咱们这个院子，街道对面的公司宿舍一区，派出所隔壁的公司宿舍二区，还有武警宿舍小区内部的一栋咱们公司的宿舍楼，这都是咱们保卫处的职责范围。这一划分区域，看出来了吧，咱们一个班就只有九个人，一个地俩，就只剩一个巡逻岗了，你说，这么大的区域，一个人巡逻，能行吗？”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第一次意识到，咱们这就算是承担着整个燃气公司老老小小的安全保卫职责了。”张华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地图，“这真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张副处长，我知道你是空降兵，是从厂办直接空降到我们这个部门的，我们应当优待，但是啊，恰恰是因为你空降兵的这个特殊的身份，你对咱们保卫处的工作，还不够了解，所以啊，”吴处长独自一人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边，一屁股坐在了桌面上。
“我会多和执勤的同事们交流的。”张华背着手，仔细看着地图。
“不是交流，”吴处长深吸了一口烟，“我的意思是你先在基层挂职锻炼一段时间，再到你的副处长室去上班。昨晚上接到通知之后啊，我就都替你计划好了，待遇不变，职位不变，是你主动申请去基层了解部门情况，工作两个星期，两周之后，我就把副处长室的办公室钥匙交给你。就这么办吧。”
张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不拘小节地喜欢坐在办公桌上发号施令的吴处长，心头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