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在忙什么？”女张华问男张华。
“啊，没干什么。”男张华随口一说，他心里想，这些视频资料最好不要给别的人看到，因为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刚才，我在看电脑。”
“哦~”女张华拖着长音，坏笑着看男张华：“你在看*****。”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男张华尴尬地挠挠头，“我这个人，很少看这个东西。”
“哦，很少看。”女张华继续坏笑着看着男张华，“其实，我也很少看。”
“哦，少看好，少看好。”男张华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女张华，“青年男女应该培养正确的爱情观和价值观，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就对了。”
“你说得对。”女张华羞红了脸，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批评你。”男张华对女张华说，“我只是很不习惯和女生在一起吃饭。实不相瞒，你是我进入燃气公司这么多年第一个来我宿舍陪我吃饭的女生，也是第一个主动帮我收拾房间的女生。”
“所以呢？”女张华看着男张华，“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看法？”男张华也脸红起来，“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难得的好姑娘。”
“就这样了？”女张华瞪着男张华，“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我，知道。”男张华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女张华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恩。”女张华敏感地把手抽了回来，满脸都是甜蜜的笑。
“其实，刚才我骗了你。”男张华看着女张华，淡淡地说。
“什么？”女张华瞪大了眼睛，“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吗？赤裸裸地欺骗我的感情？”
“哦不不，你别激动，我不是说这个事，我说的是别的事。”男张华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赶忙解释，“我说的不是咱俩的事，我说的是刚才我在屋里做的事。”
“啊，哎呀，你坏死了。”女张华大叫着站起身，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跑出了屋。临出屋的时候，女张华一把关上了男张华的宿舍门。
“你别走啊，”男张华猛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我还没有说完呢。”
“张华，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女张华出了门但是还没走远，“这个周末，我爸妈会从老家来看我，如果你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
“好！”男张华站在门边，大声地说。
如果说在去养老社区进行第三次燃气安全宣传工作之前，张华还没有为自己找一个女朋友的打算。那么在结束了这趟燃气安全宣传工作之后，张华已经放下了一切顾虑，打算给自己找一个伴了。在他看来，当他在养老社区遇到困难的时候，同行的另外三个人中没有人真正帮他说过一句话。反而是他们三个人相互之间纠缠不清互相帮衬。张华甚至认为，如果不是王队长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张华可能会蒙冤被拘，遭受不白之冤。他觉得，找一个在关键时刻愿意相信自己清白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是非常必要的，而女张华的颜值、智商、情商和工作能力都非常符合他对于“妻子”的个人条件的要求，所以，他史无前例地觉察到了女张华对自己的暗示，而他也第一次积极主动地给出了回应。
男张华站在门内，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声音。
“啊。羞死了。”门外传来女张华的声音。“没吃饱，算了。”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过后，门外的走廊再一次陷入安静中。
“走了？”男张华悄悄打开门，伸出头来四下观望。果然，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张华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探头在外的姿势，听到了隔壁宿舍的房间里传出了异常爽朗的笑声。
“哐”张华猛地一关门。
“这笑声，赶上老胡了。”张华自言自语道。
不过是一回头的功夫，张华却已经发现了宿舍的变化：桌面更加整洁，地面一尘不染，曾经雪白的小冰箱门也再一次露出真容。只剩下屋门口堆放着的一个大大的垃圾袋还在默默地诉说着这间房子曾经遭遇过什么。
男张华赞叹地点点头：“是该找个好女人。”
说着话，男张华就把笔记本电脑摆在了小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看视频，这是张华最熟悉的一件事了。尤其是现在这个状态——自己那份外卖才刚吃了不到一半，还有一份基本没怎么吃的外卖摆在桌子上——女张华走了，可是女张华带来的饭菜还没有吃完。
“还是吃饱了最实在啊。”男张华开开心心地把女张华剩下的那一份外卖的包装袋系上了口，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点开了编号46的视频片段。
“打开吧。”比较让张华意外的是，从这一段视频开始时展现出的拍摄角度看，这段视频是被放置在一个固定的地点上远距离拍摄的，因为就在“打开吧”这三个字说完的时候，张华在视频中看到了站在皮箱边上的开车人，蹲在皮箱边上的胡僧，以及快步走向皮箱的老胡的背影。
“就这么打开吗？”老胡指着皮箱问。
“不然呢？”开车人说：“你还想干吗？”
胡僧看着老胡，一脸迷茫地说：“你想别胡思乱想，这也许不是呢。”
“不用想，肯定是。”说着话，老胡从兜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一仰头，全吃了。
“要不，搭个小棚子吧。”胡僧问老胡。
“不用，”老胡指了指开车人，“麻烦你俩把我随身带着的这块布高举着，我看一眼，要是对上了，咱叁把皮箱装车上就走，要是不对，咱也没必要留着这个皮箱了。”
“师傅，麻烦你了，好人做到底，帮个忙吧给。”胡僧看着开车人，把刚从老胡手中接过来的黑布递过去。
“这不是帐子吗！”看到胡僧递过来的布，开车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俩这是在找什么？这皮箱里装的是什么！”开车人说话的声音已经有点变了。张华想，也许这开车人已经猜出了这皮箱里装着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老婆子，我来看你了，我来带你回家啊。”黑布刚扯开，老胡就憋不住哭了。他跪在皮箱边上，轻轻地拉开了皮箱的拉链。奇怪的事发生了，皮箱的拉链刚拉开，这三个人中的两个人就立刻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只剩下老胡跪在地上退不了，他向后猛地一坐，一只手赶快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什么味？”说着话，开车人就想把手里的黑布撒开。
“你别松手！”胡僧大叫到，“得罪了这里的，你受不起！”
“你们可害死我了。哇……”说着话，开车人随口吐了一滩。
“哇……”胡僧也吐了。
“哇……哇……”老胡吐得最惨。满头白发的他跪在那里，吐得直不起身。
“开吧！”胡僧对老胡说，“受不了了！哇……”
张华津津有味地吃着外卖，兴高采烈地看着视频里三个人轮番吐个不停。张华心想，这可比恐怖电影强多了，这是真事啊。
“老婆子，是你吧？我来带你回家了。”老胡慢慢地掀开皮箱。
“呕……”胡僧只往皮箱里看了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开始大口地吐，一脸惊恐，满脸青筋爆出。
“呕……”开车人忍不住就朝着老胡跪的位置吐了下去。开车人的脸色更差，尤其是他那两只瞪大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冲出来一样。
“我擦！”张华正吃着外卖，看到开车人瞪大的眼睛时顺道看了一眼自己捧在手里的饭碗。碗里还有不少汤，汤里飘着不少配餐的材料。突然，一颗白亮的蛋身上有一条裂缝的鹌鹑蛋从汤水中浮起来。也许是因为外卖里放了辣椒的原因，有一片红色的辣椒贴在了那条裂缝的中间。猛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眼眶中脱出的眼球一般。张华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汤水中的鹌鹑蛋，吓了他一大跳。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张华赶忙念叨几句，“是个鹌鹑蛋，是个鹌鹑蛋，我的妈，这个鹌鹑蛋怎么长这样。”
“老婆子！”突然，视频中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头发花白的老胡一下子扑到了打开的皮箱上，老婆子老婆子地叫着。
张华放下了手中的饭碗，紧紧盯住电脑屏幕。
“见到了吗？真的是吗？”张华自言自语地说。“这画面是定格了？死机了？”
屏幕中的老胡趴在皮箱上身子起起伏伏地嚎啕大哭，站在皮箱外围的两个人紧闭着双眼，颤抖着扯住黑布。这样的画面一直保持到视频结束。
看完这段视频的男张华已经没有心思把女张华剩下的那碗外卖吃进去了。他呆呆地看着刚才女张华坐着的椅子。脑海里都是胡僧和开车人呕吐不止的惊恐表情，还有老胡不顾一切趴到皮箱上嚎啕大哭的背影。这个背影，给了张华脆弱的内心非常沉重的一击。
反复回忆视频画面的内容，张华判断，皮箱内一定就是胡老太太的尸体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这具尸体在被埋入地下的皮箱中待了接近三个星期的时间。张华没有办法想象这具尸体是不是已经开始腐烂或者已经腐烂到了怎样的程度，但是从胡僧和开车人的表现来看，尸体的样子一定是非常骇人的。
张华开始想，爱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这股力量竟然可以让一个已经被尸体腐败传出的恶臭熏吐了的老大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
张华毕竟是个燃气安全宣传工作人员，在他学习相关知识的过程中，他也亲自到消防队和公安局采访过、学习过，亲眼见到过在燃气火灾的火场中被抬出来的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所以，当他确定了那个在皮箱中的就是胡老太太的尸体，张华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观看最后两段还没有打开的视频文件的冲动了。
“四十七号！”张华大声地说着，点开了编号47的视频文件。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视频里，胡大爷穿的很整齐，兴高采烈地坐在镜头前。说着话，视频里的胡大爷拿起手机，拍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到家了。”张华说。
“今天，是我和老伴重聚的日子。”老胡继续说。“老伴，你开心不？”说着话，老胡把手机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镜头对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偶。这个人偶的面部是被很多布头缝在一起的，恍惚能看到胡老太太人脸的样子。
“老伴，虽然你回来了，我还是得向你赔罪。你能原谅我吗？”说着话，老胡从沙发上站起身，跪在了人偶的面前。
此时的张华才注意到，这段视频的总长达到了十五分钟。这段视频也是张华看到的所有老胡拍摄的视频文件中最长的一个。
“老伴啊，你知道吗。我爱你。直到我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失去了你之前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爱你的。我躺在医院里那几天，脑子转的很慢，可满脑子都是我打开厨房的门时看见你趴在地上的无助又可怜的样子。我心疼啊。我怎么就让你趴在那里了。我怎么就没能救下你，我怎么就昏倒了呢。”说着话，老胡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没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倒下了，我不是东西，我辜负了你对我一辈子的信任和爱啊。”
“老伴啊，这么多天了，我其实不太敢回想当天发生的事。我一想起来就问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没心没肺地坐在那里陪着那几个人吃吃喝喝呢，我疼你爱你了一辈子，可我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站起来和你一起忙活忙活。如果我和你一起，我一定能第一时间看见你，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救你。可是，当我出院之后却连你的坟头都没找到，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老胡恶狠狠地瞪着厨房的门，“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我一定要让你看到真相，我一定要你亲眼看着我亲手查出真相。我一定要你亲眼看着。我相信，你也想亲眼看到这一切，对吧。我知道，所以，我帮你把眼睛收起来了，放在这。”老胡指了指自己那大的出奇的盒式腰带扣。“他们谁也看不出来。”
“我还帮你把被砍断的手脚接起来，帮你把弯曲得直不起来的脊椎挺起来！老伴啊，你得理解我，害人的凶手还没垮，你也不能垮！对吗！”听到这，张华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