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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那荒诞人生的自我救赎【22】

2013.5.1

袁小阳神奇地再也没有出现。

我的生活恢复原有的平静,被邀吃饭、被邀看电影、偶尔喝醉一次、或者出门远行。

2013.7.20

我如常下班回家,洗了澡倒在床上,半迷糊时电话铃声响了,一看屏幕脑子里放空了几秒,上面显示:

袁小阳。

我把电话扔到一旁,没接。

电话继续在响,

犹豫了半响,终于忍不住接了,他在电话那头模糊不清的说:“姜,姜生,我要去找你。”

他喝醉了,旁边有人在劝他“老袁,我送你回去。你不能……”是胖子。

我狠心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响起,他喊道:“你干嘛不理我?干嘛挂我电话?!我想你,我想你了姜生。”

我说:“袁小阳,你回去吧。”

便关了机。

2013.7.21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多,我把手机开机,短讯过来了,是袁小阳发的。

8点10分他写道“对不起,昨晚喝多了,不该給你打电话。”

我心里很难受,我回“袁小阳,以后少喝点酒,你这么喝身体怎么受得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回“好,姜生,谢谢你昨晚拒绝了我。”

2013.8.7

做梦跟演电影一样,梦见爸爸梦见妈妈梦见被自己摔碎了一地的梦。

我看见凉生站在他的坟前,他穿着那件好看的白色T恤,浑身血淋淋的,他流着泪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我:“姜生,我想你了。”

醒来时,天空的肚子已经泛白了,我缩在床角抽泣,眼泪把绣着樱花的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2013.12.24

最近很累,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我定了今天的机票回爸妈那,我想休息几天。

2013.12.25

“稳住稳住,好,就是这样,姜生你太棒了!”凉生的话音刚落,我哐当一声就连人带自行车掉进了土坑里,四仰八叉,我撑起来摸着膝盖嘶了一口气,疼。凉生连忙跑过来,捧起我的膝盖仔细看:“还好还好,只是破了点皮。”他对着破了皮的地方轻轻吹气,皱着眉头看我,说:“姜生,咱不学了好吗?我可以载你一辈子的。”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一屁股坐了上去,凉生拉住后座坚决地说;“姜生,我不许你学了。”

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外面在下雨,微风,有些冷。我挂了电话清了清神才发现原来我在我妈这。妈妈说晚上要加班,让我自己照顾自己便匆匆挂断了,加四个小时班挣二十块,穷人的生活显得有些哀伤。这个时间是下班点,楼下渐渐行人匆匆吵闹了起来,埋没了白日的宁静。我站在这个平民窑的某一条巷子的某一间阁楼的角落里,望着高高在上灰蒙蒙的天空,这片天,在此时有些许像深圳的天。爸爸回到家,打开电视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板凳上,我和爸爸很少说话,独处时会显得比较尴尬,大概对于我们而言,我是他女儿,他是我爸爸,除了血缘里自带的爱似乎没别的。我重新躺回有点歪斜的床上发呆,这床很小又有些旧了,晚上我和妈妈睡觉,太挤,好几次翻身都差点掉到地上。我盯着天花板上乌漆麻黑的吊扇,想起遍布这个中国的那些伴随我长大的小破屋,想起幼小的我无数次这样望着那些小破屋扬言长大要离开要过好日子的情景。我望着吊扇小声念咒语似地说:“看吧,我就说我会长大吧!”吊扇没有回答我,我想他是睡着了,可是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比如,如果有一天人生的路我走累了、走乏了、我不想走了,能不能就当为了自己就不走了呢?吊扇还是沉默,废品一样的电视机唧唧咋咋在嘲笑我,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发呆,外面的雨还是稀稀拉拉的下着......

2014.1.19

我回到了6年未回的CD凉生,我回来了。

2014.1.23

我在CD双流的一个高档小区买了一个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听起来觉得很大,实际只有九十个平米。用我所有的积蓄付了二十四万的首付,每月得給银行还款4000,20年。付完首付我兜里其实就只剩两千多块了,想想还真是胆大。其实我就看过两家售楼部就决定要它了,我对它可谓是一见钟情,我觉得买房跟遇人一样,不需要看太多,你觉得它行,它就一定行。

快过年了,爸妈在三天后回来,他们直接坐长途大巴车回渔箭镇我奶奶家。我们今年可以踏实的过个热闹年了。

2014.1.25

我回到了渔箭镇,回到了后山。六年了,凉生的坟头上长满了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已经忘了他离开了多久,有时候会突然疑惑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一个叫凉生的男孩。我坐在地上,打开一罐啤酒放在他身前,然后给自己开了一罐,像一对很久未见的老朋友,我无奈的笑:“很可笑吧?你的姜生竟然也学会了喝酒……”

凉生不说话,也许他已经不再爱我了,呵,谁又会来爱如今这个残缺不堪的姜生呢?灌了一大口酒,有些猛,它们顺着喉咙往下涌,眼泪被呛了出来。

:“凉生,这六年里,我走过很多城市,看过很多风景,遇见过很多人。原来世界真的好大,我总想着,如果凉生还在,我们会在做什么?会选择在哪座城市里生活呢?这个时候,我应该早就嫁給你了吧?也许,我们还有了孩子。”

:“凉生,我替你实现了愿望,我給自己在城里买了大房子,呵呵,虽然它真的算不上大。还有啊,我已经不爱吃肉了,总感觉现在的肉没有了小时候的香味儿了……”

:“凉生,这些年来,我每天一觉醒来都期盼这些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漫长的梦,然后睁开眼发现你依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你见我醒来,埋怨我睡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今天上学会被迟到罚站,然后急匆匆的载着我奔向学校,我坐在后座靠在你背上傻笑,告诉你我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里你死了,于是我交了很多男朋友。你便停下车转身给了我脑门一计大枣栗,你愤怒地说:“姜生!你敢!”额间的疼痛感十足,我会凑上前去亲吻你,拥抱你,很珍惜你还活着,很珍惜你还爱着我……”

:“然而,这好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它一直在往前走着,离你越来越远,我怎么喊停都没有用。凉生,如果当初我不转校,或者你就不会那么早退学,如果你不那么早退学,就不会坐上那辆死亡班车,我能怨谁,怨自己?怨半路出现打乱我们生活的单叶?呵,我谁都没资格怨,世间一切都是注定的…………”

2014.2.13

过完春节,我坐上了回北京的航班。

2014.4.23

爸爸突然病重……

我姑母说病危通知书已经下来了,让我赶快回去。她在电话里哭得惊天动地。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在年头付了房子的首付,银行卡里仅剩了两万是每月还贷款的备用金,我需要别人为我出点力,可偏偏在这时候,我已经刷新了身边所有的人,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没有人会帮的。我想到了段凡,我慌忙的拿起手机给段凡打电话,我们已经分开快两年没见了。“姜生?”谢天谢地,他接了,我在他喊我名字的霎那顿时觉得委屈了,于是我号啕大哭了起来,他着急的说:“姜生,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我爸,我爸他病了,我,我得回去。”我泣不成声。段凡依然安慰我不要着急,他说:“需要我帮什么吗?”我说:“嗯,你能帮我定机票吗?我身上只有两万块,怕回去不够,能省一千多也好,等我回北京就还你。”“说什么呢你,票定多久的?”“明天一早的行吗?”“好,那我先打电话定,一会儿把航班信息给你发去,你别急,有病好好治,我公司有事我得忙会儿,晚点给你电话。”我说:“好。谢谢你段凡。”电话那头他很温暖的笑了,他说:“谢什么,乖,别着急啊,客户来了,我真得挂了。”他匆忙挂断了电话。

我实在开不了口向段凡借钱,毕竟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我不想失去这个还留在我身边距离我最近的朋友。再说,分手的时候毕竟是我欠了他许多,无论是感情,还是金钱。

手机响了,妈妈打来的,一阵哭嚎声从听筒里传出,她伤心坏了。妈妈一边哭一边喊,我只听清楚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说他快要死了啊!”我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敢流下来,我安慰她:“妈妈,你要冷静,你不能跟着垮知道吗?我先回去看看情况,你准备准备请假也回去吧。我们这时候不能急……………………。”

瞧,再不恩爱的夫妻在经历生死的时候都惨痛欲绝,哎……毕竟一起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啊。

晚上我是在和段凡的电话粥里度过的,他一直在讲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讲他现在的生活,说几句安慰我的话,直到我登机。

2014.4.24

我是下午到达的老家,一趟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一趟三个多小时的大巴。飞机很遗憾的没有坠机,大巴也没有掉下山崖,接下来将面对病危的爸爸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直接奔去了医院六楼,进了病房,我看见了我爸爸,我似乎觉得他不是我爸爸,才两个多月不见,怎么会变得那么消瘦了?他病殃殃的趟在病床上,许许多多的管子插在他的手腕上他的身上。他全身通红,眼睛睁不开来看我,他好像真的要走了。我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砸在胸口,疼啊!我喊:“爸。”爸爸动了动脑袋没有说话,他连张口说话都不行了吗?我扶着床角。姑父来了,他把我叫了出去,我硬把眼泪吞回去,说:“姑父,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爸爸。他究竟得了什么病,还能治吗?”这时电梯开了,我随着姑父走进去,姑父想要张口的时候眼圈立马红了,所以他又把话给咽回去了,直到电梯门下到一楼再次打开时,他清了清嗓子,他说:“姜生,你爸爸,你爸爸是淋疤癌晚期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一个月……。”我蒙了,脑子里面嗡嗡响,姑父走远了,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不愿晚辈看到他流眼泪。我没有心思再去想任何事情,我傻傻的走,不知道要去哪,我觉得我好累,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它们没完没了的涌出来,像是逃难。我蹲在医院的十字路口上号啕大哭,哭声震耳欲聋。任行人朝我投来异样地目光再匆匆而过,汽笛声、喧闹声、嬉笑声,使得我的哭喊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晚上九点,护士来给爸爸打针,我站在窗边,看着护士掀起爸爸的衣管,天哪,那么多针眼,密密麻麻的,护士看了看我,说:“你爸爸能打的血管都打肿了,所以要换其它的血管,所以……”我望着那条布满星星点点的手臂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生疼。爸爸一直在哼哼,他痛,身上痛,针扎得他也痛,护士在扎到第九次时终于找到血管了。我把头转向窗外,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眼泪流啊流啊,我想尖叫,可我不能哭出声音来,不能。

我守了爸爸一夜未眠,爸爸哼哼了一夜也未眠。

2014.4.26

清晨六点多天亮了,爸爸在输液,好几个瓶子排着队。在药力的作用下爸爸睡着了,他眉头依然吝巴在一起,他还是好痛是不是……

我下楼去给爸爸买早晨,等他醒来了就能多少吃点,想着爸爸应该没有那么快醒来,我坐在花坛边上抽起了烟,猛吸,一根接一根,饿鬼似的。医院门口停了辆车,不久,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就送了出来抬上了车,好几个人围着车子哭,我也跟着哭,我哭得比他们都大声,所有人都望着我。

早餐我喂爸爸吃了几口粥他就趟下了,一直似睡非睡的,他没有胃口,吃得那样少。半下午时肚子咕咕叫,我才想起自己二十几个小时以来什么都没吃,已经五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我打电话给奶奶,让她傍晚过来一趟,我想趁给爸爸买晚饭的时候冲个澡顺便把穿了两天没松脚的高跟鞋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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