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村,卫水河畔的小村庄,孩童正在岸边戏水,突然看见一道青色身影漂过来,仔细去看,顿时大叫。
“姐!死人了,姐,你快来看啊!”
不远处,正在洗衣的少女连忙起身跑来,抱住弟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有个死人!”
听此,少女亦是有些害怕,却耐着性子,将弟弟护在身后,小心翼翼走去。
只见水中,青衣染血,白发苍苍,面容憔悴,像是一老者。
少女连忙下水,将老者拖上岸,摸其脉搏,微弱,这才松口气。
“志明,你去请大夫,我背他回去。”
“姐,丢了吧,谁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快去!”
见少女发怒,李志明虽百般不耐,却也只好快步跑去。
不久,茅屋,一老先生走出屋内,其后跟随少女和孩童。
“岑夫子,怎么样?”少女急忙发问。
“气血已枯,虽还健在,却形若枯骨,老夫无能为力。”叹息,岑夫子看向少女二人,劝告:“观其伤势,多半乃武林人士,还是不要招惹,将其送出,任其自生自灭吧。”
“就是,姐,把他抬出去吧。”李志明连连应和。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少女实不忍伤者这般逝去。
沉思,岑夫子纠结之下,见少女目光恳切。
“或许,丘台寺的金灯禅师能救。”
岑夫子离去,少女远眺山腰,在那群山峻岭之中,隐约可见一点屋舍,恍恍惚惚。
少女虽未前去丘台寺,但月余之内,皆是尽心照顾卧榻之人,接触之下,越发心惊,伤者虽貌似老者,却又神色稚嫩,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苦心不负有心人,月余精心照顾之下,伤者终于苏醒。
眼帘微睁,只见一位少女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清秀的面容上皓齿明眸。
“你醒了。”少女嫣然一笑,如若春风。
“多谢!”
“没什么!”脸色微红,心中闪过一丝娇羞,少女第一次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然!”
“哼!果真不是什么好人。”李志明上前,怒目而视“姐,他和大魔头一个名字。”
少女亦是微微有些诧异:“你真叫陆然啊!”
点头,陆然看出少女眼中的几丝波澜,也许,聪慧的她已经猜测出自己的身份。
“姐,他不会就是那个大魔头吧。”李志明突然惊呼,连忙后退,又上前去拉少女,想要离陆然远些。
轻笑,少女拉住自己弟弟,安慰着:“怎么可能,告示上不是写了吗,那陆然鹤发童颜,你再看看这位老先生,和画像上哪一点像了。”
“啊?”
李志明疑惑,戒备的盯着陆然,死死的抓住少女的手。
“我叫王欣月,你可以叫我欣月。”少女轻声,“你刚醒,一定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去熬粥。”
又是半月,陆然已能下地,于屋外沐光。
“为何要救我?”日光温暖,但陆然的心已如死灰,大仇得报的他不知为何而生,为何而存。
少女错愕,观陆然神色无光,毫无生气却又面色淡然,不觉心中一痛:“为何要死?难道人不都是想要活着吗。”
摇头,或许大多数人都想活着,然而陆然并无心思,他不会刻意去死,但也不会刻意而生,此刻的他顺其自然。
见陆然不语,少女以为提及伤心之事,旁言:“你真的是陆然吗?”
微微一笑,陆然点头:“如你所想。”
“那为什么你是这幅模样?”
“你不怕我?”
“为什么怕?”
“我杀过很多人,说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可我觉得,他们想要杀你,你总不能束手就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幅模样.....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杀人太多了,报应吧。”
“呵呵,你真会说笑。哪有什么报应,如果真有报应,那么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坏人了。”
“也是!”
“你到底多大了?告示上说你才十六七岁。”
“十六还是十七?我忘了,差不多吧。”
“怎么忘了?难道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吗?”
“山中练刀七年,之前多少岁,就忘了。”
“难道你父母就没有告诉你多大吗?”
“父母?没有,他们还没有来得及。”
“啊?对不起。”
“没事。”
“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没什么好说的,就像告示上写的一样,我杀了刘秉生,杀了赵峰,然后他们找我报仇。”
“为什么杀他们?总得有个由头吧。”
沉默片刻。
“刘秉生杀了我父母,赵峰要断我双腿。”
“那他们该死!可你不应该死,你应该活下去?”
“为什么?”
“为....为了我行吗?”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嘻嘻,真的?”
“当然。”
“那我就让你活着。”
“好!”
山中无岁月,眨眼,半月已过。
一日,村民结伴入城,陆然与王欣月同行。
“我还是第一次来临城。”
“第一次?为何。”
“不想来,人太多。”
“我也不喜,那这次为什么又来了?”
“想看看临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好记住,不会走丢。”
“走丢?”
“嗯,如果我走丢了,你会找我吗?”
“会!”
“那如果我死了呢?”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真的?”
“嗯!”
“放心,我是不会轻易死的;但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行吗。”
“你不会死的!”
“答应我!”
“好!”
“今天真高兴,你看,那个小糖人真好看,还有那个泥娃娃,还有,还有那个.....”
临城热闹的街道中,一个少女拉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欢快的蹦跳着,老人的嘴角露出几丝欣悦。
傍晚,乘兴而归,陆然和王欣月坐在村外的山坡上,静候夕阳。
“岑夫子说,你的身体,只有丘台寺的金灯禅师能够治好,我们去找他吧。”
“不用,我不喜欢求人。”
“可我想要看看你原来的样子。”
噤声,两人无言,片刻,陆然开口。
“我要去平城一趟。”
“怎么了?”
“看望父母。”
“你不是说....哦!好吧,可惜我不能陪你去。”
“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我等你回来!”
清晨,陆然踏上前往平城的路途,身后,少女相望。
平城,苍茫大地上一座普通的城池,陆然的家乡。
七年前,刘秉生恩将仇报,灭陆家一十三口,惟余陆然身中数剑而独活,之后他连夜而逃,被武陵剑派秦玉和所救,从此拜入武陵剑派,足不出林,终日练刀。
前些日子,陆然终于霸刀决小成,毅然出山,前去报仇。
大仇得报的他早就想回平城,告知泉下父母,奈何被追杀,直至坠入回龙崖,被王欣月所救。
几日后,陆然来到平城外,循着脑海中依稀的印象,终于在一片山林中找到了荒废的陆宅。
灯火昏黄,像是有人,推门而入。
“吱!”
破旧的木门作响,一道人影跑了出来。
“谁啊?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何老八的地盘。”
看来人,衣衫破旧,面容脏乱,显然一乞讨者。
“你这老头,大半夜的,不在家休息,乱跑什么?”何老八不悦的低喝,打量着陆然,又道:“这样吧,今天我就收留你一番,明日早早的离开。”
破败的宅院,草木成堆,陆然顺着石路,朝后院走去。
“哎!怎么乱闯,后面是人家的祠堂,你去干什么!”
何老八大喊着,忙跟上。
祠堂,门窗还算完好,走进,也算洁净,只是堂上牌位少了许多,空空荡荡,让人心中悲凉。
伏地,清响,陆然三跪九叩,以敬先祖。
身后何老八一愣,却没有打扰,待陆然跪拜完毕,这才奚落:“你和陆家什么关系,七年了,才回来拜见,早干什么去了。”
“你知道他们?”
“怎么不知道?七年前的灭门惨案,平城谁不知道,陆老爷可是咱们平城有名的大善人,可惜了。你说这贼老天,怎么就不长眼呢。”
“这里是你打扫的?”
“是啊,住人家的宅子,当然要为人家做些什么事情。”
“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不过,你不会是来收宅子的吧,你到底和陆家什么关系?”
摇头,陆然轻声:“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真怪!”何老八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在祠堂里多待,而且是别人家的祠堂。
月光透过窗门,斑驳的洒在地面,陆然的手指在一块块木牌上刻画着,红色的血迹浸入纹理。
晨曦初升,陆然也停止了刻画,恭敬的将木牌一个个放置在案台之上,完毕,再次叩拜,却发觉,最上端的牌位有些歪斜。不由再次起身,来到案台之上摆放。
“啪嗒!”
手指上,一滴鲜血滴落在案台之上。
瞬间,案台光芒四射。
只见一座座牌位散发着金光,而那案台之后,墙壁竟自行分开。
刹那,金光大盛,无数光芒从墙壁内传来,让人不敢直视。
稍许,光芒逐渐黯淡,陆然看去,只见一把刀悬于空中,暗自轻鸣。
“霸刀!”
陆然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们陆家祖传的霸刀,小时候,他无数次听父亲描绘霸刀的模样,言及陆家霸刀的威风,只不过百年前霸刀突然消失,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心在颤动,陆然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握住霸刀。
半空之中,一阵微颤,霸刀突然远离,刀尖直指陆然,而后又指向陆然那滴血的手指。
片刻之后,霸刀落于陆然手中。
霎时,一股股狂暴的气息涌入陆然体内,不断撕裂着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言语,浑身颤抖,死死握住刀柄。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气息消逝,陆然感觉自己每一寸身体,都充满了爆炸的力量,此刻的他忽然感觉天地在自己眼前一空,仿若一切事物都变得清晰起来。
先天,此时的陆然已经晋升先天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