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逢年节,万事可喜。
赵瞳渊将手中的竹签子放回了竹筒,心道:丹萍为了哄她高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个小玩意儿,上头写满了吉祥话。这就当图个乐子,听多了就觉得无趣了。
赵瞳渊着一身海棠色团花事事如意织金的长袄子,下着湖色马面裙,领子处、袖口处都用上好的风毛暖着,“该去给祖母请安了。”飞烟给披上一件哆罗呢的斗篷,又在她手中塞了一个貂皮的护手,才出了门。
碧翎院里明晃晃的,刚下过雪,路上微微有些湿滑。“主子,路上滑,奴婢陪您一块去。”清鸾道。看她穿得单薄,仅一件青色的袄子,扎着袖子,看起来像雪中的青松。
“你不冷么?”赵瞳渊附上清鸾的手,她的手有些温热,的确是不冷的。“到底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壮。”赵瞳渊笑道,吩咐清鸾再带上把油伞,便前往松鹤堂请安。
“听世子说你的老家在滁州?”赵瞳渊忽然开口问道。
清鸾一愣,点头道是。“奴婢记得那年的雪下得更大,奴婢一人流浪在城墙边,冻得手脚都发紫了。幸得王爷和世子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主子亦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
“诶,大过年的,说些吉利话。”赵瞳渊制止了清鸾的陈词,不知何时她也变得和丹萍一样,开始在意起那些“吉利话”来。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松鹤堂门口在停下。进屋前,清鸾把那哆罗呢的斗篷给解下来交给门口的侍女,莫让屋外的寒气沾了祖母。
“孙女给祖母请安。”赵瞳渊照例行过礼后便站在一旁,等候老夫人发话。
“今年年节的祭祖菜和团圆菜准备的如何?”赵瞳渊掌管府中的中馈,也让老夫人帮着提点,大多是还是一人做主的。
“回祖母,菜单和礼单都在这儿,请过目。”礼单和菜单由李妈妈交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快速扫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安排的妥当。要记住你们现在的好生活都是有先祖的庇佑,去抄些佛经献给先祖们吧。”
“是,先祖大人们的恩德,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时刻记在心底。”赵瞳渊晓得老夫人心中又有了什么不快,算了算日子,或许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姑要来了。老夫人怕自己气势太盛,压了她的娘家人,所以这才给她一点下马威。
“去将几个管事的嬷嬷、小厮都来我这里一趟。”回到碧翎院中,赵瞳渊立刻让人摆上文房四宝,可她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得不双管齐下了。
不一会儿,飞烟领着好几个人站在院中,他们都是府中的管事的。“奴婢(小的)给二小姐请安。”
“各位,今儿是除夕。一些祭祖的东西定要做好。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啰嗦,不能出半点纰漏,懂了吗?”赵瞳渊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告诫那些管事的道。
“奴婢(小的)知道了。”
“赏下吧。”赵瞳渊小声吩咐飞烟,又接着道:“若是出了岔子,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众人的眼睛看向清鸾,只见她把玩着手中的鞭子,一下便抽断了一根树桩。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之中不乏平日里刁滑的,此时也都老老实实,生怕这让人伤筋断骨的鞭子抽到自己身上。得了赏赐谁不开心?二小姐还向他们保证了,事情办得好事后每人都有赏赐,那些个在他们手底下当差的也是如此。一时间,整个侯府对二小姐的态度又有了新的转变。
“飞烟,你将咱们侯府铺子、田地的账簿拿出来,把昨儿打赏那些掌柜活计和佃户的银子记上,待会儿让我来核对一下。”
赵瞳渊认为侯府所拥有的铺子和田地中,那些干活的掌柜到佃户,都承了侯府的恩,同时侯府也得靠着他们,所以又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他们加了一些工钱,美其名曰:年底的红利。
这下子,不论是府中还是府外的下人都对赵瞳渊这个主子是服服帖帖,就算老夫人有意把她那个侄女送来做新夫人,她也能在府中运筹帷幄。
好不容易抄到了傍晚,赵瞳渊揉着发酸的手臂,将一张张大悲咒整理好,准备送去祠堂。
赵年也回来了,只是今年不如往年,长姐出嫁了,估计要到初二才能回来省亲,白姨娘连带着两个儿女都没有出现在祠堂,听说是老夫人下的令,赵年也就照办了。一家人以长幼顺序依次下跪上香,赵年道:“给老祖宗送席!”便有两个小厮抬着一桌酒菜,再摆上三牲,倒一盅酒在地。忙活祭祀的妇人们将提前折好的纸钱在铜盆中燃起来,再由侯府众人一一磕过头就礼毕回厅中吃团圆饭。
与此同时,宫中的阖宫夜宴上也是热闹非凡的。宴席上欢声笑语,杯盏交错,内侍们穿梭斟酒,宫女们载歌载舞,竭尽毕生所学好让主子们上眼。桌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种精美的菜肴,酒壶、酒盅、汤匙、金箸都是新置办的,井然有序地放置着。
皇帝坐在首席,满意地看了一眼皇后,道:“皇后辛苦了,今年的阖宫夜宴办得很是不错。”
皇后谦道:“众位姐妹也是出了很多点子的,并非臣妾一人功劳。”皇后听到皇帝这么说,心中很是满足。有陛下这句话,她这些日子的辛苦也就有所回报了。
见到皇后和谐,白贵妃心中自然很是不快。皇后这个老妇,惺惺作态,她以为说些好话后宫里的那些人就会倒向她么。皇后那得意的笑容看起来真是碍眼啊。白贵妃将酒盅里的陈酿一饮而尽,看得一旁的丝竹很是担心。往年在阖宫夜宴上大放异彩的都是自家娘娘,今年陛下的目光怎么又重新聚焦在了皇后身上。
坐在末首的夏侯烈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二皇子夏侯玹。摆在他面前的美味佳肴他似乎一口都没动过,除了偶尔抿几口陈酿之外就没见他动过手中的金箸。他在担心那批到港的银子么?夏侯烈将目光移开,看向三皇子夏侯璟。夏侯璟对身旁有孕的赵侧妃很是关照,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又嘘寒问暖的,惹得皇子妃有些不快。这赵侧妃不是赵瞳渊的亲姐么?说起来这个时候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时,有个内侍在给夏侯玹斟酒的时候偷偷与夏侯玹交换了下眼色,轻声在夏侯玹耳边道:“到了。”夏侯玹这才点点头,将杯中不多的陈酿一饮而尽。
夏侯烈会读唇语,那内侍说的话显然给他知晓了,他叫过身旁的路以,低声吩咐道:“去通知巡防营的人,说港口有人夹带私货,让他们前去收缴。”路以领命,转身离开了安泰殿。
三皇子夏侯璟看见夏侯烈吩咐路以,就知道夏侯玹有所动作了。他举起手中的酒盅站起来道:“儿臣想借着年节喜庆,向父皇和母后讨个好彩头。”
皇帝今日很是高兴,他笑问道:“不知老三要向朕讨什么好彩头啊?”
夏侯璟看向身边的赵凝渊,对皇帝和皇后道:“说来只是家事,儿臣的侧妃赵氏已经身怀六甲,儿臣想向父皇和母后讨个吉利,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字。”
说话间,三皇子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么多年她无所出,这个赵凝渊一进府门没过多久就怀了身孕,三皇子对她宝贝的不得了,本来来她的寝院次数就少,这样一来更加少了。三皇子妃求助似的看着皇后,心道:姑母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