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笑着没说话,抬头瞧了瞧明亮的天色,外头的轿子也跟着越来越多了,姜大人也跟着过去打招呼去了,同朝为官,都是说的上两句话的交情。
朝堂上果然没有瞧见安顷和,想想也是,鲜卑族那边来的是个王子,总不能拿个礼部尚书搪塞过去的,他是亲王,同圣上是同胞兄弟,身份自然不同其他的皇室,也算是给足了诚意。
还是说了昨日早朝的时候都说了,今日不过是定下了哪些人,不消一会儿就要退朝的样子,问问众卿还有何事,顾希朝却是出列了,言语出口,四下哗然,奏请辞官的折子递到了允帝手里头,众人才缓过神来。
文采斐然、年纪轻轻的翰林学士辞官还家,好好的仕途就这么没了,没做官的拼了命的做,地方的更是肖尖了脑袋往里头挤,为的是什么,要是个半百逾期的人也就罢了,他这么个前程无限的年轻大人委实是没那个必要,换做谁也也想不明白。
允帝再三挽留,百官一再相劝,终究是没有留下,便是下了朝,几位大人还在相劝,言语之中掩不住的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官……”
“文采又好,待咱们老百姓也和善……”
大街上都传的沸沸扬扬,这个说顾大人如何如何的好,那个说顾大人哪年做了哪些事,字字句句都是顾大人的好,末了,都要加上一句“顾大人是个好官呐。”
三宝把这些说给顾希朝听的时候,辞了官的大人嘴角都是扬着的,为官如此,再无所求了。
消息传到安顷和耳里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京都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偏就没传到他耳朵里,四华说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午修,渐入春季,气候也跟着暖和起来,不冷不热的气候,稍不小心就要睡过去,春困秋乏也不只是句话,再说修整行馆的的事,说的是个主事人,也不过打了了亲王的旗号给外族看,真有他什么事不成,吃吃睡睡也就这么过了。
记得那日是的入春以来少有的阴天,习习威风,总能叫人看出几分诗意来,安顷和跑到顾府的时候,瞧见的是院子里头坐在轮椅上看书的顾希朝,穿了件浅色的衣衫,人有些瘦,便显得衣服大了,那日,他的小朝,相宜的就像一幅画,却叫人看的辛酸。
顾希朝瞧见安顷和的时候,那人正站在门内,眼睛里头的疼惜看的分明,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怎么过来了?”那语气轻的跟这时节的风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辞了官,怎么也不说一声。”咧着嘴角使劲的笑,怎么看怎么面勉强,再若无其事的走到顾希朝跟前,瞧见坐在轮椅上的人愈发的虚弱,便再也没能忍住,喉咙哽咽的生疼。
他的小朝,竟然虚弱自此,要靠着轮椅度日了么。
“行馆进展的如何了?”这官始终是要辞的,便是说了又能如何,况且,依着他那性子,必定是坐不住的,晚些知晓也是好的,再者,行馆的修整终究是打着他的名号,总不能叫他分心让别人再说些笑话去,再怎么也是个王爷。
“辞了也好,省的操心。”立在顾希朝跟前的安顷和笑的勉强,却总是能从中瞧出几分凄凉,“以后,就让本王养着你。”蹲下身来的人,对着同他并肩的人笑的温和,言语里掩不住的怜惜,握着顾希朝指节分明的手时,也不知是天冷还是穿的少的缘由,竟是凉的叫人惊心,一股子凉意透过指尖,一直传到了心口上,叫人难受的紧。
到了夜里,安顷和还不肯走,那边明里暗里都开口撵了好几回,这边却跟没听到似的,一张脸笑的更欢,后来索性也不说了,由着他自个儿,许是瞧着没趣了,这才往回走,临走时又道了句:“本王明儿再来。”
出了屋子瞧见月色清明,正巧吹来阵夜风,只觉得穿了个透心凉,又回身往里头瞧了瞧,屋里头的人没什么动静,门还是关的紧紧的,心下叹了暗暗口气,那性子啊,果真只有读书人才有的执拗。
正要回身往外头走,那边的门却是来了,瞧见三宝抱了件大裘一颠一颠往这边来了,方才还愁眉苦脸的人,这会儿嘴都咧到耳朵上去了。
果真呐,这个时辰了,夜风袭人,总不能叫人往回走不是,他还真当自个儿是个大姑娘了。
“王爷,公子说夜里天凉,小心别冻着了。”把衣服塞到了发愣的王爷手里头,又一颠一颠的往回跑了,其实,那瑜王爷,看着也怪可怜的。
这边缓过神来的时候,那边早就没人影了,只有顾希朝屋里的灯还亮着。低头瞧见怀里的袍子,因着料子厚实,往年冬里,总能在顾希朝身上瞧见,如此这般,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那么个性子,真真是……
待到外头没了人影,屋里的人这才熄了灯。
到了第二天,果真又来了,顾希朝刚用了早饭时候来的,问问可用过饭了,那头支支吾吾的没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让三宝往厨房去了趟,这边却还恬不知耻的说:“本王昨儿晚上也没吃饱。”满是幽怨的瞧着顾希朝,像是虐待了他似的,也不知昨儿是谁说的食量小,半碗都嫌多,这会儿倒怨起别人来了。
“修整行馆终究是你主事的,多少也该上些心才是。”想必是真的饿着了,看起来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便开口说着些旁的话分分心。
“昨儿本王都安排好了,再说了,那么大一群人,多一个少一个也不碍事。”真真是,还能让旁人说他些什么。
后来,就真的没去过行馆了,一直待在顾希朝府上直到下午,说起前朝骁勇善战的将军,如今也老了,上个月还听说得了第三个孙子,真真是羡煞一众没孙子的;便是前些年的水涝,淹掉的田地房屋数都数不清,好在那位太守治理有方;又说起前些日子,那位大人取了第三房的小妾,原来竟是个青楼女子……桩桩件件说的头头是道,跟亲眼见过似的。
游手好闲的王爷没什么嗜好,唯一喜欢的就是传闻轶事,别看他是个王爷,若是问问谁家的什么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便是翻遍了整个京都也找不出几个能同他比的。
后来又说起宫里的那盏大灯笼,点上了能照亮好几里哩,安顷和回头对顾希朝说:“今年过年咱们也做个一样大的,就放在院子里头。”
顾希朝笑着点头说好。
约摸太阳下山的时候才回去,毕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旨意的,总不能光明正大的玩忽职守,不能拂了自家兄弟的面。
连着七八日,行馆这页总算是揭过去了,鲜卑族那边的那边的大臣也要到了,听说就在这两日,朝里上上下下都鼓足了劲,就等着那边来议和了。
眼见着又要到元宵节了,顾家那边还是跟往年一样,谴了人来问:“今年的元宵节,小少爷可要回去过?”这边却是笑着回了,刚开始搬出来那两年倒是回去的勤,后来日子一久,回去的日子也就少了,一来身为朝臣政务在身,空闲日子少了,二来心里头始终是有些芥蒂的,虽说待他极好,却终归不是一家人。
下午的时候,又谴了人送了些面团过来,和好了的面直接下水就行了,安顷和盯着那团没半点特别的面团道:“年年都送,看起来跟大街上的也没什么两样。”言罢又盯着瞧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出个两样来。
这边却是笑了,“自家做的,自然是不一样。”又让三宝仔细着放到厨房里头去,再拿了些小钱酬谢小厮,毕竟是大过年的,总不能叫人家白跑一趟,过年嘛,图的就是个喜气。
这边听进了耳朵里头,跟痴了似的,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就是晚饭的时候也是沉闷不语的,这边问他可有什么事,那边抬起面来咧着嘴就笑,道了句没事就又不说话了。
后来到了晚上,直接把人往屋里推去歇息,叮嘱了几句便走了,也没说什么事,只瞧见那脸上神秘的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要紧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