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第二天一早就看好了艾大爷下葬的时间,在三天后的凌晨五点至六点,坟地也选好了,就在上坡地那的柏树林里。
道士看好了时间就是做法事,两天的吹吹打打,除了艾大娘之外,家里的子子孙孙都要跟着道士转悠,丧事期间家里的人是不能洗漱的,农村人说,戴孝之人洗漱了的水在一间阎王是要失去之人喝完才能投胎转世的。
因为艾大爷下葬的时间紧,白天一家人忙的脚不沾地,家里的菜是不够用的,马大爷和柯大爷就负责这项事务了。家里的房间是不够住的,除了几个孩子和媳妇儿女婿,读书的孩子仍然回家读书,等着艾大爷下葬的头下午来就好了。
马大爷柯大爷晚上的时候自然是要回去的,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再赶过来,来的时候还带着家里的菜。
这时候的人都是很淳朴的,这家没有的东西另一家拿来就好了,从来不会计较得失,农家人的地是很多的,只要勤劳,地里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
下葬的时间看了,坟地也选好了,现在就要讨论艾大爷如何下葬了。
这时候已经开始的火葬制度,因为刚开始制定这项规定,所以执行起来还是有些问题的。
中国人的一些想法是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觉得这人去世之后一定是要尸身完整的,火葬,是不能接受的,用那是有些人的话来说就是挫骨扬灰。
因为不能接受这项制度,有些人将家里逝去之人偷偷的安葬,只为不自己的亲人死后也不能安生。
村里的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总不可能把人挖出来吧!只是缺德昧良心的事儿,可是也要有所交代吧,所以就出现了买尸的现象。
当然,这买尸不是其他的意思,就是家里的人想要逝去之人不实行火葬的话就给钱,村里的人会出个数儿,有钱就给,没钱还是就只有火葬了。
艾大爷身前就已经做好的棺材,那时候火葬制度还没有下来,现在艾余他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了。
艾大娘的屋里一屋的人,其中还有堂房的长辈。
“艾余啊,叫你们来呢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什么意见也没有明说,可是却是谁都明白的。
艾余看看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笑道,“我是大哥,按理说这话是我开口说才是,可是正因为我是大哥,这话我也不好说了,还是让老二老三小说吧。”
艾竹是女儿,还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果嫁的人家很有钱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自己的丈夫就知道靠老的吃饭,而且,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凑安葬父亲的钱的说法,艾竹道,“我呢,在家里是靠婆婆吃饭的,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出力了。”这意思很明显,艾竹不凑合,自己在婆婆手下过日子,能做的就是一个出家的女儿该做的。
这道理大家都懂,艾余他们也没有觉得意外。
接下来是艾富,艾富皱眉道,“我的状况大哥和几个弟弟都知道,我,无能为力。”入赘的丈夫就如这娶进门的媳妇,是嫁出去的。柯珍的父母生了七个,每个都是女儿,柯珍是最小的,所以就留在了父母身边。艾富入赘之后比媳妇儿还不如,入赘的丈夫本来就是会被女方家看不起的,好在柯珍一家人对艾富都是不错的,没有冷言冷语相对,吃的什么都是紧着艾富的,艾富呢,在家里主要是管地里的事的,回到家里的时候柯大娘已经煮好饭菜,除了艾富没有管家这一点,艾富的日子过的是不错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一个男的,做什么都要看妻子的脸色,在家里说不上话,只能闷头苦干,出门之后别人说的不是艾富怎么样,而是柯珍的丈夫怎么样,就这些,已经足够让艾富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伤害,自己出门没有尊严,抬不起头,他有多害怕别人说,艾富啊,就是招出去的那个人。
艾大娘听自己的三儿子这样说皱起了眉头,老二是个女儿就不说了,老三却是儿子,。自古以来,养儿防老,就算他是招出去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该出一份力的。可是艾大娘没有说一句话,说到底对这个三儿子,自己的心中是愧疚的,不管家里再穷,当父母的都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的名字在别人家的户口本上,当初为了老五读书,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就是让儿子进了死角,他怨自己是应该的。可是艾大娘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艾大娘想说什么的,可是她不能说,她是母亲,在这件事上最好不要说话,不然以后就怕儿子媳妇埋怨自己说,当初我不想出那个钱的,火葬又怎么样?别人家的父母火葬了不也过的很好吗?
堂房的九个叔伯是想到过这种可能的,听艾竹艾富这样说也没有觉得意外。
二堂叔抽了一口烟,道,“依照惯例,老五老六没有成家,这份钱是不用出的,现在呢就看你们两个的意思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艾余和艾丰了。
艾丰也抽了一支烟,抽烟是他这几个月学的,以前艾丰是不会抽烟的,他呼出一口烟气,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大哥怎么说?”
艾余坐在那里,笑道,“我是大哥,自然尊重你的意见。”
一句话就把担子又放在了艾丰的肩头,艾余的意思很明显,艾丰怎么说自己都没有意见,艾大爷是买尸还是火葬全凭艾丰的一句话。
艾丰深深的抽了一口烟,一支烟一半就没有了,大哥这是给自己挖坑啊,可是这坑自己还必须得跳。这买尸要三千块,两个人分自己就要给一千五,别说一千五,自己的家里一百五都是没有的,这钱那里来?
可是火葬是不现实的,如果艾余又一点火葬的意思自己也就不用这么为难,自己说没钱,艾大爷就只有火葬,钱是省了,可是自己名声还要吗?之前分家就是自己的口提出来的,自己在院子里已经让人戳了脊梁骨,现在再让艾大爷火葬,那自己也就不用做人了,毕竟这件事比分家还严重。
“我是儿子,自然不能让爸进行火葬。”艾丰最终还是选择了名声而不是自己的家庭。他忽略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作为儿子,艾丰是成功的,作为丈夫和父亲,艾丰是失败的。
艾余对艾丰的这个决定感到意外,他以为艾丰会选择火葬的,毕竟艾丰的家底在那里,买尸的钱是一笔大数目的。先前的话是放在那里的,艾余自然也不能说自己没钱,他自然笑着说道,“那就这样吧。”
艾大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比任何人都想不想艾大爷火葬的。
几个堂叔见事情决定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艾余回到家里找妻子拿钱,前两天艾余就把两只肥猪卖了,加上平时和以前存的一些私房钱,一千五百块艾余还是凑得齐的。
只是,玉玲想着,这样一来,英儿的婚事就要晚一年再看了。
按理说这件事艾丰是要对秀容说说的,可是他没有。
艾丰趁着夜色,骑着自行车赶往马大爷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