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病床上的袁蓝惊呼一声,直挺挺的坐直了身子,然后脑子一晕,又“啪叽”一声倒在了床上……
“没事你起那么猛干嘛?”程立好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但是眼里却是高兴的。只是,这里还来不及庆祝,二缺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往常陆解梦都是早些醒的,可是这一次,她却一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他们两人一起走到陆解梦的身边,一人捉住了陆解梦一只手腕——神色一变!
“靠,你大爷!”二缺二话没说立刻就跑去按护士铃,而且还接连不断的按,一边还对袁蓝开口,“你们在里面遇见什么了?”
二缺向来说话婉转,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质问过一个人。袁蓝一愣,原本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炸弹……爆炸了。”
没错,关于陆放之的一切,袁蓝统统都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在自己紧张的拆除炸弹的时候,发现陆解梦并没有下楼,还来不仔细想她的所在……四楼就“轰”的一声爆炸,然后他头疼欲裂,吓得跳脚,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二缺这架势显然是想要爆粗口了,可惜他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门就被人从外面退开了,进来的女人凶巴巴的开口:
“按一次就够了!我们分配人手也是要时间的!”她显然对二缺的行为很不满。可是二缺却对她这么慢的速度更不满:
“靠,叫医生过来!”二缺手指了指陆解梦。那护士原本气冲冲的模样,在看见了陆解梦的脸色之后,立刻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边凑到陆解梦的跟前,一边呼叫医生……
陆解梦被很快地推进了手术室……可是,经过半个小时抢救依旧没能将她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她甚至还来不及让陆解阳再来看她一眼。当时在梦境里,她将炸弹丢在了自己和陆放之的脚边,虽然她炸死了自己,但是也让陆放之来不及逃,算是同归于尽。
只是,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和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而知道的人,都死了。
她的丧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明明前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却偏偏这一天下了雨。陆解阳捧着陆解梦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到她生前让何绍选好的墓地。跟随的人只有三个,二缺、钟骞和钟铃兰。
工作人员将陆解梦的骨灰盒放进单穴墓里,盖上大理石板的盖子,然后糊上了水泥密封。整个过程陆解阳就是这样冷静的看着。他的双眼看着墓碑,上面没有陆解梦的照片,只写着陆解梦之墓,弟陆解阳,友江二郎、钟骞,立。
没有蜡烛,没有香火,也没有冥纸。因为他们很清楚,烧再多的东西,她也收不到了。她消失了,他们夜半梦回也绝对再不可能见到她出现在身边——哪怕是以鬼的身份。在工作人员走了之后,陆解阳还是这么站着,脊背挺得直直的,一言不发。二缺跟钟骞相视一眼,将钟铃兰带走了——暂时,就让陆解阳一个人在那里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陆解阳才扯出了一抹苦笑:
“姐,你看,连他们都看出来了。”他眼里似乎有泪,但是却强忍着没有掉出来。
按理他该哭的,他虽然说是她半路捡回来的弟弟,但是她却毫无理由的待他好。她待他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只是因为他是陆解阳。或许二缺和钟骞也待他很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待他好不仅仅是待他这个人好,更多的是待“陆解梦的弟弟”好。所以,这个世界上,如果陆解阳失去了陆解梦,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因为他是他,所以待他好了。
可是,他不能哭。即使明知道陆解梦看不到,他也不想在陆解梦的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忍住了,不哭。只是静静的看这里陆解梦的墓碑,仿佛下一秒她就能活过来一样。
他就这样静静的待着,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他们拥有的不多的“过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夜长大了一般,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陆解梦的墓。
这个墓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都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她死了,难不成还不能给自己留个想念么?陆解阳想着,暗暗的打算好今后要将陆解梦曾经想做的一切都好好做一遍——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让他觉得她没走的方法。
七十二年后,年已过百的钟骞,终于管不动陆解梦的店铺,成为第三个离开人世的人。第二个,是陆解阳,原本长寿的他,不知何原因,在陆解梦离开的二十五年后,就匆匆的离开人世。他的坟墓按照他的意愿设在了陆解梦的身边。
期间,陆解阳和钟骞均未娶妻。倒是二缺,有了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后来有了孙女,一生相对来说,算是美满。
“爷爷,该回去了。”孙女在二缺的身边轻轻开口。他坐在轮椅上摇了摇头:
“你先到外面等我吧,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已为人妇的孙女担心的看了二缺一眼,但是最终还是放着这个百岁的老人自己跟曾经的好友待在了一块儿。二缺见她走远了,才抬眼看向眼前的墓碑。
“你们倒是走的快,留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今天是钟骞下葬的日子。钟家原本还剩钟铃兰,可是钟铃兰几十年前与丈夫和孩子移民国外,如今她又先死一步,钟家自然是不会有人来送葬了。
钟骞的墓就是原本陆解梦的墓。他们命人改成了双穴墓,又让人将陆解阳的墓一起圈在里面,倒是更像家族的墓地。如今墓碑上多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原本立碑的人里,却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解梦,你看,你弟弟来陪你了,钟骞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也来陪你了,我一个多无聊,也差不多来陪你了。”二缺喃喃的开口,“我可是帮你监督钟骞的,这个家伙可是给你打了七十五年的工,一直也没舍得挪地方。他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呢。要不是这样,恐怕他早就不在了。”
二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墓碑。因为陆解梦的没有放照片,所以,钟骞的也没有。二缺努力的回想,却只能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陆解梦总是要挟他赔着赔那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让他兑现过。那个时候,钟骞虽然每天都默默的保养那些古董,但是只有他看见了,钟骞的心思有一半在坐着的陆解梦的身上——
要不是钟骞曾经救过陆解梦,说不定她会跟他要三辈子。
陆解梦一句玩笑的话,却让钟骞真的记了一辈子。陆解梦活了二十五年,他就还了她七十五年。不知道是因为执着,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他没有阻止。
二缺还记得陆解梦五七的时候,钟骞默默的坐在墓前发呆。临走的时候,才低沉着嗓音,对着她的名字说了一句:
“我会完成约定的。”
接下来的这几十年,二缺看着钟骞帮陆解阳打理店铺,管理陆解梦留下来的那些白色的纸条。然后,钟骞帮陆解阳准备丧礼,陆解阳是解脱了,但是他却被困在这个地方,被困在自己的心结里。渐渐的,他不接活儿了,真的成了一个古董商。
这个约定对于钟骞来说,仿佛是一个枷锁,也是活下去的一种信念。
二缺眼神一暗,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老是怀念起以前那些个有的没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于是,他对着自己的孙女招了招手,让孙女推他离开。
他离开墓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轮椅在轮子就在被屋檐遮住的空地上留下两道湿漉漉的、平行的轮子印——
假如你希望,我愿用我一生,换你三世。
二缺仿佛听见钟骞的话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