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赫带着贝儿转身撤离，雷赫把重型攻坚机甲的马力加到最大，一脚油门踩到了底，燃气轮机轰轰作响，雷赫甚至不敢回头，再拖一秒钟他们都有可能一起搭在这里。阿利安娜没能撤出来，但是他们来不及去救她了，这个时候没逃出来就是死路一条，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在这个一秒钟就能决定命运的关头，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无可拖延无可抵抗。
哀悼也好，悲伤也好，一切只能等尘埃落定。
贝儿扭头望着身后浓烟滚滚的金茂大厦，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屹立在废墟当中熊熊燃烧。安娜没能出来，赵高没能出来，陆巡也没能出来，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人，不能再继续损失下去。
“撤离！”雷赫大喊，“风暴！你停在前面干什么？大楼马上就要塌下来了！”
营救小组不知什么原因堵在了路上没法动弹，打头的风暴不再前进，跟在他后头的车队也不得不停下来。
“我们被丧尸群围堵了！”风暴回应，“妈的，这里的感染者太多了！路走不通了！”
雷赫抬起头，打了个寒噤。
他们已经陷入了丧尸的重重围困，在他们营救幸存者的这段时间里，成千上万的感染者聚集了过来，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碾出一条路来！”雷赫按住耳机大吼，“用你的机甲碾出一条路来！无论用什么方法，把幸存者从这里带出去！”
“我就是一路碾过来的！”风暴说，“已经不能再碾了，否则它们会卡住我的履带！”
风暴机甲在丧尸堆里缓慢前进，感染者被卷进履带和齿轮之中，骨骼肌肉都被绞得粉碎，几十吨重的重型攻坚机甲几乎是无敌的，但过多的丧尸会严重降低机甲的移动速度，甚至会卡死它的履带，风暴的履带已经被卡过一次，他不敢让履带再出问题。
这个时候如果履带出问题，那就真完蛋了。
“该死……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雷赫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金茂大厦，他不知道那栋楼还能撑多久，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到达安全区域，大楼一旦坍塌，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们好不容易把幸存者救了出来，怎么能死在这里？
这些人是阿利安娜，赵高和陆巡用命换回来的，如果不能把幸存者救出去，那么他们就白死了。
“丧尸太多了！走不动了！”风暴大吼，“该死的学院支援在哪里？说好的支援呢？”
冰冷的女声忽然贯穿频道，盖过了所有的电流噪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所有人都一惊。
“学院就在你们头顶上。”
头顶上？累活风暴贝儿下意识地抬头仰望。
距离地面二百六十公里，美制KH－12“锁眼”侦查卫星时隔三个小时再一次飞掠上海市的上空！
火箭发动机启动，卫星调整姿态，镜头对准上海市区，调焦！放大！
电荷耦合器件立即成像，紧接着被转化为数字信号，数据流通过高增益天线在0.01秒内从近地轨道发射，以光速穿过几十公里厚的大气层传入地面的接收器！下一刻数字信号转化为电信号，电流通过电缆一直向下，钻入学院地下五十米。
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下五十米的黑暗中，身边的服务器几乎静默。
她骤然睁开眼睛，眼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庞大的杀机宣泄！
成千上万的数字和符号在她的眼底闪烁。
欧米伽发出机械和金属般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目标锁定！装定诸元——”
“炮兵开火！”
两秒钟后，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如雷霆落于九天之上，腾起万丈烈焰！天使投下雷霆与烈焰的长矛，把千万恶鬼化为光芒当中的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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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巡瘫倒在地板上。
金茂大厦正在剧烈地震颤，混凝土开裂，钢梁在浓烟中倒塌下来，砸穿了地板，一切都在坍塌，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母体爬上来时破坏了楼体原本就脆弱的平衡，大楼开始继续倾斜，角度越来越大。
一旦上层楼体的重心脱离底座，那么整栋金茂大厦就会一折两段，一头栽下来，只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了。
陆巡剧烈地咳嗽，他没法呼吸了，他觉得自己在摔死之前肯定会先窒息而死。
夜王挂了，母体挂了，赵高也挂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不过他马上也要挂了。
说起来陆巡没想过自己会挂在这里，他上来挑战夜王时没想那么远，不是每个人都是诸葛亮刘伯温，走一步能看到后面三步，大多数人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陆巡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他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才发现后面无路可走了。
能把夜王和母体这种怪物干掉也算是死得其所，好歹为人类扫除了两个障碍，想想自己死得也不冤，学院可能会给自己封个烈士，如果他们有点良心甚至会给自己竖个纪念碑？然后上校亲自把一块脸盆大的奖章挂在碑上……陆巡满脑子胡思乱想，赵高或许就没有这么高的待遇了，毕竟赵高一直和上校看不对眼。
赵高真是个傻叉，陆巡这辈子再没见过他那样的傻叉了。
他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为了他的妹妹，为了学院，为了全人类，难怪活得很累啊……但想想他的下场，他历经千辛万苦，拉着夜王和母体同归于尽，也没人把他当成英雄，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陆巡笑了起来，说来也奇怪，赵高死了他不伤心，反倒觉得很好笑。
没什么好伤心的，因为陆巡马上也要死了，如果赵高走得慢一点，陆巡或许还能追上去，两个人结个伴。
沉闷的爆炸声在身下响起，震动顺着地板传过来，炸弹爆炸了。
“这下真要挂啦。”陆巡叹了口气，“拖累老贾你了真是对不起。”
“反正我也想开了，只要你不后悔就行。”老贾说，“只是那个姑娘会很伤心。”
“没有我她也能很好地活下去。”陆巡慢慢闭上眼睛，“以前我没来的时候，学院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柠檬也好，主任也好……”
“别开玩笑了！”忽然有人怒吼。
陆巡猛地睁开眼睛。
白亮的灯光刺破浓烟，浑厚的引擎咆哮声在大厅中响起！
陆巡惊呆了，他看到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楼梯口爬了上来，那个女孩骑着她的道奇战斧，头发和衣服都被烤焦了，她很狼狈气喘吁吁，但仍然锐不可当，机车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你死了，谁去给我捡反应釜？”
主任？陆巡目瞪口呆，阿利安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道奇战斧的马力加到最大，安娜压低身体，一路俯冲过来，天花板在她的身后依次坍塌，女孩瞄准陆巡伸出手，她在掠过青年的一刹那把他抓住了，然后丢在后座上！
陆巡紧紧地搂住安娜的腰，女孩大吼:“坐稳了！”
机车的速度表在几秒钟之内压到了底，道奇战斧以四百公里的时速横穿大厅，陆巡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安娜牢牢掌控着这辆车，它冲破浓烟，然后撞破落地窗跃出大楼飞上高空！
道奇战斧在空转中引擎熄火，阿利安娜揪着陆巡一脚踩在摩托车的背上，道奇战斧一头栽了下去，两人拥抱着翻滚坠落。
下一刻他们被骤然拉住了，一朵洁白的伞花在安娜和陆巡的头顶上张开！
“降……降落伞？”陆巡紧紧地抱着女孩的腰，抬起头，吃了一惊。
“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安娜攥住陆巡的手，低头看了他一眼，“现在看来需要和你共用了。”
两人逐渐飘离金茂大厦，陆巡扭头回望，大厦内部的炸弹终于爆炸了，爆炸的火光像是在大厦的腰部套上了一个明亮的花环，爆炸立即摧毁了大厦的承重结构，整座建筑慢慢地沉没，在千万吨的庞大重量下什么东西都不会留存，这座人类文明的明珠，王者的宫殿与御座，终究化成了滚滚的烟尘。
陆巡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疲惫得什么都不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