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渡,是秋山支脉与清流江交汇之地,是中州南方重要水上枢纽,天机阁南方分阁就设在这里。
暮色中,十多匹白马在官道上徐徐前行,一行人身着银袍,腰悬短剑,居中一老者手持大红色酒葫芦,脸色泛红,不时喝上一口,脸上全是惬意之色。
山陵渡南临清流江,东、西两面环山,北方一条清流峡谷是山陵渡与外界陆路唯一通道。
清流峡峡高壁峭,曲折狭长,清流江水气弥漫于峡谷上方,郁结成雾,雾重而垂,如点滴细雨,绵绵不绝。
群马入峡,蹄声清脆,拂面细雨,沁人心脾!
峡外暮色深沉,峡内光线幽暗,前方转角处犹暗几分。
“停!”红脸饮酒老者突然一声喝叫,止住了众人前行。
两名中年男色人,策马来到老者马前,其中一人道:“长老,为何停下来,过了这条清流峡就是山陵渡了……”
“有人不想我们去山陵渡。”老者说完又喝了口酒,而后道:“列阵前行!”
听到老者话后,两名中年人脸色冰冷,策马向前,其余人各伺其位,状似七星,老者独处其后,位同北极。
马蹄声缓,两名中年人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羞恼,同时带着深深的不屑。
风乍起,转角在即……
峡谷上方水雾卷动如潮,如滴般细雨拉出条条丝线,由点成线,集线成面,初时如雨网,临近似幕布,直身两名中年人罩来。
其中一人,手特短剑,向斜上方疾刺而出,剑光清冽,剑气森寒,如挑千斤重鼎,又如绣针轻拈。
雨幕中传出一声冷哼,雨幕稍顿,而后来势更急。
持剑人脸上不屑之意更浓,手中短剑如羚羊挂角般反手挥出,剑指天机,普普通通的七星剑法,在他手中使出来,如星空般静谧,不染一丝世间尘埃。
剑指处,雨幕染红,而后纷乱,瓦解!
一名黑衣人从雨幕中跌落在地,胸腹间一片殷红。
雨丝乱,风声疾,持剑男子面色一凝,而后短剑如虹般划向空中,彩虹过后,霎时清时,两名黑衣人身形顿时暴露出来。
虹分四色,光彩涟涟,虹光攸分,如北方天空璇玑四星,四星将两名黑衣人困于其内。
方寸间,星光闪烁,剑气灵动,风雨中,血雾再现,四只手掌率先掉在地上,尽管如此,手中还紧紧握着剑柄。
蹄声轻徐,雨声渐疏,一行人继续策马前行……
红脸老者依旧喝着葫芦中的酒,刚才发生的事仿佛与他无关,慢悠悠的策马随行,只不过在路过两名断腕黑衣人时,眼光不经意撇向了剑柄处。
峡谷悠长,雨滴依旧,一行人走了许久,终于感到前方渐亮,快要到谷口了,列阵众弟子不觉长出一口气,紧张的神情略有缓解。
红脸老者原本脸色惬意,突然眼中闪出一道寒光,但瞬间便恢复如常,只是多出一股厌恶的神情。
谷口光线渐明,中年男子原本松散心情,突然生出警兆。
原本疏散的雨滴,刹那间在股股暗流带动下,凝聚成丝丝箭雨,快捷无息的向众人射了过来。
雨滴成线,线中有箭!一根根纤细如鹅毛的无羽箭矢,如雨瀑般扑面而来!
箭隙中的点滴雨水,皆被羽箭上承载力量绞的粉碎,令整片空间显得异常扭曲。
扭曲的空间,模糊的视线,无尽的箭矢,这组画面最终想要的结果就是两个字——绝杀!
中年人眼中爆出道道寒芒,身体飞向空中,手中短剑化为满天星辰,如一片天幕亘立在雨瀑之前,箭毁星爆,剑指星生,如潮的箭矢被道道剑气绞的粉碎,没有一支羽箭射得进身前丈许。
雨瀑初歇,剑声立起!剑起时,谷口箭雨再现……
男子剑在身前,身随剑转,势如电闪,直向谷**去。身形所过之处,周边泛起圈圈气浪,剑势盘旋间,万千雨滴如飞蛾扑火,又如蜜引千蜂,在剑前形成一条浑圆水柱,水柱渐丰,声势更隆!非水龙,更胜水龙。
龙可布雨,亦可收雨。水龙过处雨滴渐息,万千箭矢如雨滴般附于水龙体内,箭矢上力量萦绕,相互间衔接、碰撞,根根箭矢如游鱼般在水龙体内上下翻飞……
当力量积蓄到临界时,就是发生质变的时候!
中年男人短剑轻弹,水龙乘势而出,直至谷外。
谷内视线幽暗,谷外虽暮色低沉,但暮光犹存。无色水龙在金色暮光沐浴下,金光闪闪,其内条条箭矢更如鳞片张翕!
轰!的一声,宛如雷声在衅!水龙瞬间爆炸!根根箭矢漫天飞舞,不时带起道道血雾,惨叫声此起彼伏。
肢断,腹破,喉裂……谷口处二十多人无一幸免,身亡处,皆有一把精致手弩在旁。
雷声住,雨声歇!暮色将尽时,一行人走出了清流峡谷。
……
……
听涛客栈倚山而建,山下便是延绵远去的清流江,江涛声,松涛声,声声入耳,在此停歇,可赏风光无限。七星斋一行十多人今夜便在此间休息。
天字客房内,红脸老者独自坐在八仙桌旁,那两名中年男子在身前垂手而立。
“长老……”在峡谷内动手的中年人道:“在峡谷内动手的人,会是天机阁的人吗?”
红脸老者举起大葫芦,嘬了一口酒,向另外那个中年人问道:“小秦,你怎么看啊?”
“长老,弟子认为此事过于做作。”秦姓男子回答道:“世人皆知,穿云剑、天机弩乃天机阁专属,一次简单的袭杀,明知不可为,还留下如此破绽,嫁祸之意过于明显。”
“师兄,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混淆视线?”
“不会!天机阁现在自顾不暇,没有自污的道理。”
“这次风评对天机阁殊为不利,但起因确是因为我们,天机阁迁怒我们也是正常。”
“师弟,今天在峡谷中袭击我们那些人的实力你最清楚,天机阁就算是迁怒我们,最少也得让我们受点损失,但我们毫发未伤。再者说,此地是天机阁分阁所在地,季岚山绝对做不出这种昏聩之事。”
“那会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现在并不重要,我们只要按照事先计划正常进行便可。”小秦转首看向红脸老者,问道:“长老,行此事者无非是想把水搅得混些而已,些许宵小之辈不足为虑,我们以不变应之可否?”
红脸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当以不变策万全。但你们也要记住,天机阁的穿云剑虽然可以买得到,但天机弩确控制非常严格,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二十多台的。”
两人闻言俯首称是。
“此事虽非天机阁所为,但与天机阁也脱不了干系。我想过一会季岚山便该到此,看看他怎么说吧。我就不露面了。”红脸老者说完话后,自顾嘬了一口酒,双目轻眯,神游天地。
一盏茶时间后,门外有弟子送来一份拜帖,拜帖是天机阁南方分阁阁主季岚山所投。
红脸老者依旧神游物外,小秦便转身出门相迎。
天机阁总部设在神都,并在中州四方设有四部分阁,分阁阁主权限极大,总部一般阁老都不能相比,更别说普通长老了。
季岚山长得清瘦,气质儒雅,三人虽未曾见过面,但都知对方甚详,也就省去一些俗礼。
三人在前厅分宾主落座,秦师兄开口道:“石长老已经休息了,还请季阁主谅解。”
季岚山道:“石长老一路皆为顺畅,不想在清流峡遇险,此事岚山惭愧啊,还望石长老体谅。”
秦师兄坐在上首,闻言便道:“季阁主不必萦怀,不过是些跳梁小丑,难成大器,石长老不会介意的。”
“如此甚好,但本阁还欠贵斋一个解释。”
“让季阁主费心了……”秦师兄抿了口茶道:“鼠辈既然敢在清流峡动手,怕是早经筹划啊。”
秦师兄的意思很明显,你身为山陵渡地主,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你全然不知,那你还能调查出什么?还能给出什么解释?
季岚山知晓清流峡事后,着实怒火满腹,马上命令下属彻查,但那些人面孔陌生,除了穿云剑与天机弩,未留下丝毫线索,但秦枫话都说到这了,自己除了表态,还真做不了他事。
“此事虽小,毕竟牵连到你我两家,背后之人用心险恶,欲嫁祸于本阁,此事阁主已然知晓,本阁也在全力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季阁主,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丁师弟有话但说无妨。”季岚山对向他发问的丁原道。
“贵阁对天机弩管理严格,现场有二十多台天机弩,这个查起来应该不难吧?”丁原说的话跟他的剑一样,直指要害。
季岚山闻言,面色有些阴沉,说道:“这些天机弩出于何处,我们已经在查,此事还请丁师弟放心。”
秦枫仿佛没见到季岚山不悦,说道:“我记得贵阁对天机弩都有编码与暗押,此事查起来不过小事一桩,但出于道义,我不得不说,这些人胆大妄为,根本无视贵阁啊。”
“宵小之辈不容饶恕,此事本阁必会严办,事已至此,只要不伤及你我两家感情便好。”
“石长老一路劳顿,准备在山陵渡休息三日,不会给季阁主添麻烦吧?”秦枫轻声道。
季岚山闻言,脸色更沉,这明显是三日内要结果啊,但话已到此,岂能不答应,都说石三长老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看来所传非虚。
“当然不会,那就请石长老好好休息,三日后在下为石长老饯行。”季岚山马上应道。
身属不同阵营,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喝了一杯茶后,季岚山便起身告辞而去。
“三日后会有结果吗?”丁原问道。
“不会有结果,但必须给个解释,必须给个彼此双方都能接受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