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圣医鬼华佗。这个十七年前随着魔教一起销声匿迹的名字居然在此刻又被重新说了出来。在场的虽然都是大夫,离江湖上的传闻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提到十七年前掀起腥风血雨的魔教,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心里仍然一惊,那一幕幕景象触目惊心犹在昨天。
而这鬼华佗,当真是凭着自己妙手回春之术救活了一个个魔教头领。单论医术,鬼华佗着实不遑多让。不过这鬼华佗为人行事古怪乖戾,且遁迹江湖多年,如今突然出现在应天府,确实让人大感疑惑。
声音是从院子旁边的走廊里传出来,眨眼间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脚踏布鞋,面容和善的胖子就已经缓缓走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庭院里所有的女婢男仆都对这个胖子毕恭毕敬,谁能想到这个衣着如此朴素的胖子就是当今的江南首富朱财神。
朱财神笑盈盈地走近鬼华佗,脸上的笑容热情且真诚,他的手中抱着一个竹筒。十个手指上戴着十个不同颜色的玉扳指,每一个扳指色泽都毫无瑕疵,全都是绝世之宝,与朱财神身上的衣服相比,显得十分不搭调。
朱财神将手中竹筒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不知这筒清酒能否入了您的眼?”
鬼华佗也不客气,掰开竹筒的塞子,灌了一大口进嘴里,“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癫狂,一癫一狂多意气。好一筒八十年的竹叶青。”
“却不知道好在哪?”
“好在这个器皿。”鬼华佗晃了晃手中的竹筒,“这竹叶青入口清雅,需用竹筒来装,清雅中略带竹叶之香。而朱财神你又在这竹筒之中内嵌了一个金瓶,这样竹叶青的酒味也不会被竹筒所盖去。当真是一筒好酒,好酒。”
在场的人这才看清楚竹筒的内壁上居然是金灿灿的黄金。想不到这鬼华佗不仅医术了得,品酒居然也是一绝。
“鬼华佗先生既然喜欢,那这筒酒就当见面礼,以表方才给您喝了劣酒的歉意。”
鬼华佗冷笑一声,手中竹筒突然一倒转,筒中的竹叶青全部洒到了地面上。“这竹叶青入口虽清雅,但是百杯之后后劲极大,容易发酒疯。我今天不是来发酒疯的,一口就够了,恁的要喝这许多。”
这鬼华佗行事果然奇怪,然而朱财神却也不恼怒,说道,“先生说的极是,是我欠考虑了。”
安四方一直坐在位置上,心里打起了鼓。这朱财神富甲一方,地位绝高。不仅为人正直和善,而且对魔教中人也是素来视若仇敌。今天为什么对这鬼华佗毕恭毕敬?
鬼华佗冷冷笑道,“朱财神你还不把你那义侄请出来?只怕多耽搁一分,你那义侄就离鬼门关更近一寸。”
朱财神犹豫了一下,直到现在也分不清鬼华佗的来意,但是他救人心切,此刻也无暇顾及那许多。而且鬼华佗虽为魔教中人,当今世上却恐怕再难找到一个比他医术更高明的人。朱财神挥了挥手,下人从走廊里抬出一张红木大床,床上铺着金丝绒被,一个拿刀的男子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张床。
下人先端了一个火盆在中间,然后把床抬到火盆上方放下,两个侍女将床上的金丝绒被掖得严严实实。这才是九月初的时光,这样的睡法能活活把人热死。可是床上的少年紧闭着眼睛,面露痛苦的神色,满脸发青,嘴唇也是紫的,即使裹在厚重的金丝绒被中还是偶尔会冷的发抖。安四方仔细看了一眼,这少年的迹象极像是中了寒毒。
赤脚神农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搭了搭少年的脉。半炷香后赤脚神农才把少年的手放下,赤脚神农的嘴居然也冻得发紫。可见这少年身上有多么寒冷。赤脚神农自言自语道,“怪了,怪了。这少年体内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脉象虽然微弱但不紊乱,并不是寒毒的征兆,那这寒气是从何而来?”
少年此刻感觉到众人的气息,慢慢张开眼,虽然表情很痛苦,却仍然强忍着寒气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医者父母心,安四方也没见过这奇怪的症状,他担心地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冷。。。好冷。就好像有人塞了一整块冰块在我。。。身体里一样。。。又冷又僵。”少年连说话都十分费力。安四方拿出身上的医袋,从里面掏出几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点在少年的几个主要穴道上,帮助少年先驱散体内的寒气,银针刚插**道,一股寒气就透过银针一直钻进安四方的身体。安四方一惊,轻呼一声,差点连针都扎错了。
好厉害的寒气,这寒气竟然像是已经在这少年身体里累积了多年。一旁的苗凤凤也一阵惊呼,“这么厉害的寒气,不要说给他看病,就是碰着他也能被寒气伤的不轻了。”说完苗凤凤退后几步,好像已经被寒气伤到了似的。
秦山也不自觉跟着一起退后。这两个刚刚还头头是道大争医理的人此刻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四方心里冷哼了一声,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赤脚神农此刻也捣好了几味烈性的草药,敷在少年的几处重要关节处。少年嘴里还不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朱财神看在眼里,恨不得中寒毒的是自己,关切地问,“我侄儿的病情怎么样?”
“老夫用草药中和寒气,加上安大夫的银针之术也只是勉强散去他的寒气,不至于被寒气吞噬送了性命。他体内的寒气竟然已经淤积了数十年,如果不找到寒气根源所在,时间一长这股寒气控制不住还是会有生命危险。”赤脚神农道。
“莫不是有内功极高之人在他小时候将寒气逼入他体内,导致他全身寒气笼罩,随着他越长大寒气累积越深才变成今天这样?”
安四方摇摇头道,“女性属阴,男性属阳。男人本身体内就有阳刚之气,纵使小时候有人用寒气逼入他体内。随着年龄增长,阳火越旺,体内的寒气应该慢慢化解才对,而不会像这样肆意增长,已经有反噬性命的迹象了。”
鬼华佗一直站在边上背负双手,连望都没有望这少年一眼。甚至连眼睛都快要闭上了,此刻他突然转过身,慢慢走上前来。
“噌!”一直站在床边的带刀男子忽然拔出刀,横在鬼华佗面前。带刀男子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盯着鬼华佗,他的刀刀身细长,泛着寒光。“魔教之人再敢往前一步,死!”他的刀泛着寒光,竟然连声音也是冰冷的。
在场的都是大夫,对于这柄刀的来历自然并不知晓,但眼尖的苗凤凤却一眼就认出来,“天涯刀!”
鬼华佗却似乎胸有成竹,并不畏惧天涯刀客,反而冷冷地看着朱财神。朱财神此时也是心急如焚,这些大夫也只能暂时稳住侄子的性命,如果要想治愈这恐怖的寒气,也只能信鬼华佗一把。可鬼华佗毕竟是魔教中人,这么做岂非欠了魔教一个人情?朱财神为人刚正,又怎么能受魔教的摆布。况且鬼华佗敢只身一个人来到王侯府,难道只是想助他救自己的义侄这么简单?
但是眼见侄子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朱财神此刻却也心神不定。他的脑海里不断浮想起故友生前的嘱托,他苦苦找寻义侄十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倘若无法将侄子的命救回来,他又怎么有脸面去面对故友的亡魂?
朱财神下定决心,一咬牙,“好,就劳烦先生救我侄儿一条性命,不胜感谢。”嘴上虽然这样说,却一挥手,瞬时间从王侯府的各个角落涌出来百名护卫!每位护卫都提着钢刀或者钢枪,围成一个圈把在场的人都围在了这庭院之中。
朱财神不说话在场的人也知道,万一鬼华佗有什么闪失或者什么企图,这一百多把武器随时都能将他立毙当场。鬼华佗扬天长笑一声,依然神态自若,两撇胡子带起一个神秘的嘴角显得更加得阴诡。
天涯刀客不甘心地收起刀,站到一旁,眼睛却死死盯着鬼华佗的一举一动。鬼华佗走到少年面前,一句话不说,甚至连脉也不用把,只是盯着少年看,约莫过了一刻钟,鬼华佗突然伸出手,掀开少年身上厚厚的金丝绒被,少年一声痛呼,立刻蜷成一团,身子抖得更加厉害。鬼华佗也不管少年痛苦的表情,直接摊开少年的双手,竟然开始解少年的衣服!
安四方一阵惊呼,这少年身上寒气已经重到生命垂危,此刻再去拿开被子,解开衣服,那寒气更盛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天涯刀客的刀比安四方的声音更快地落在鬼华佗的身上,抵着鬼华佗的后脑勺,“你动一下,我的刀就进一寸!”
鬼华佗马上停手,缓缓地直起身来,也不气恼,冷冷地看向众人,“看他背后。”
赤脚神农听了这句话,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少年的衣服扣子已经被解开,赤脚神农用金丝绒被裹着手,怕被寒气冻伤,慢慢地把少年翻过身去。少年的呻吟声撕心裂肺,朱财神的眉头也皱的更紧。
大夫们都不由得凑上前去,少年的后背虚弱且瘦削,并没有一丝怪异的迹象。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赤脚神农突然大惊,“好毒的手段!”
安四方顺着赤脚神农的眼睛望去,少年颈椎以下三寸的地方,有一个几乎用肉眼看不出来的红点。安四方忍着寒气的冷痛,用手指在少年的脊椎处探了探,惊呼道,“是针!”
这少年的脊椎里,竟然被人插入了一根针!经过十余年的时间。针已经完全没入少年的脊背,混入少年的血肉中!而且这根针显然不是普通的针,带着巨大的寒气。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人居然这么狠心对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朱财神也面露惊慌,想不到义侄居然被一根寒针折磨成这个样子!他马上转向鬼华佗问道,“先生可有什么办法救我侄儿?”
鬼华佗冷哼一声道,“你还是替你这义侄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