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五一愣,这才想起自见面至今,秦用从未承认秋主身份,反是自己一厢情愿将他认为秋主,只好苦笑向孟飞道:“老孟,是我办差了事,竟找了骗子!”
孟飞心中亦是绝望,口中只道:“不怨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秋主!”
秦用嘀咕一声道:“谁说没有?”众人哪还有心思理会他,除却湛若水时大时小的嘶吼声,大家只是沉默,秦用察颜观色,也不敢胡乱开口。
便在此时,屋外一阵嘈杂声,似起了甚么争执。王元长与封五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开门出去,见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中年妇人。他心下烦躁,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做甚?”
王元长本就丑陋凶恶,那妇人瘦小孱弱,却也不怕他,一叉腰,扬眉高声道:“我倒要问你们是何人,半夜三更吵人清静,作死呢?”
王元长心头火起,便要发作,那妇人往里一瞅,瞧见了湛若水,竟怔了一怔,又左右张望一番,瞧见了孟飞,暗道:真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这妇人便是乔装的卫三娘,她与那姑娘连夜离开,本就是为避开湛若水与孟飞,现下正正碰上,当真是躲也躲不了,只仗着易过容,冷笑道:“哟,果然是要死人了!”
她说罢转身离去。王元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也转身回屋去了,将屋外情形向孟飞封五大致说了。孟飞道:“想是隔壁那对母女。”
封五冷笑:“敢情是嫌我们吵闹了!若是看不惯,就让她们趁早滚!”湛若水又开始略略活动了,三人俱是一阵紧张。不想此时外面又响起卫三娘的声音,不知在吵着什么,门也被推得砰砰作响。王元长面色阴翳,但要紧之时又不敢轻易离开,眼睁睁看着卫三娘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竟还伤了自己几个弟兄。
三人看出卫三娘略有身手,更不知她来意如何,心下暗暗提防。倒是秦用心下暗喜,准备趁乱逃走。卫三娘径直走了过来,从袖里取出个小瓷瓶儿,倒出一颗碧绿的小药丸,递向王元长道:“拿去,吃了好好睡觉!”
王元长狐疑地看着她,并不敢伸手去接。封五心思转了转,叫过秦用,命他查验,岂料三娘将手一缩,将药丸收了回去,冷冷道:“你是甚么东西,也配查验我家先生的药!”
秦用苦笑:“大婶也看到了,我只是个大夫,不过也是奉命行事!”三娘并不清楚秦用的处境,也不肯听他多说,道了声“罢了”,转身便要离开。孟飞急道:“等等,给我!”三娘转身,冷冷看着孟飞,道:“你就不怕是毒药?”封五与王元长也急向他使眼色,孟飞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怕人害爷?”封五与王元长便不开口了。
三娘冷笑道:“你是个聪明的,明白死马权当活马医的道理。”此话一出,封五与王元长皆对她怒目而视,她视若未见,将药丸交与孟飞便自离开。孟飞接过药来,隔在鼻端嗅了嗅,倒有一股清幽冷香,赶紧喂湛若水吃下。三人正自忐忑不安,不知何时才有药效,岂料才盏茶功夫,湛若水眼中迷茫之色便淡去了许多,神智虽不清明,却不再狂躁呼痛,绷紧的四肢逐渐放松,竟自平静地睡过去了。
封五还有些不放心,道:“盟主睡过去了,可使得?”
孟飞一直紧盯着湛若水,生怕他有闪失,待看到他的呼吸匀净了,黝黑的脸上满是惊喜,咧嘴笑道:“不妨事,过去了!”复又诧异道:“这小小药丸竟有如此奇效?”
王元长心下一凛,道:“莫非,那妇人口中的‘先生’便是秋主?”
经了秦用一事,封五只沉吟:“秋主就未必了,不过恐怕还是有些来头的。”
孟飞亦点头称是。三人心下俱是松了口气,蓦地心中又俱是一寒,皆道:“糟了!”他们这才想起今夜湛若水之所以险中无事,皆赖隔壁送药的缘故,偏生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将人得罪了,一时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
王元长拿定主意,道:“人是我得罪的,我去请罪!只要能救盟主,要我的命去也无妨!”说罢便要去请罪。
封五赶紧叫住他,道:“她不正是嫌我们吵吗,便是请罪也不是现在!何况此事都为了盟主,哪能分你我!要去,咱明儿一早去!”想了想又道:“我们前去,一则为致谢,一则为道歉,最最要紧的,是打听那家的来历,兴许能打听到秋主的消息也说不定!便不是秋主,那药丸奇效无比,也必是名医所制,说不定也能救盟主!
孟飞与王元长皆点头称是,三人遂打定主意一早去请罪。湛若水虽复平静下去,他们到底还是不放心,皆守在旁侧。只是长夜漫漫,倒也难打发时间,王元长瞅见秦用,一把将他揪了出来,封五取了把刀来,明晃晃地放在桌上,冷冷道:“说罢,你为何冒充秋主?”
秦用深知抵赖不过,只好老老实实道出实情。
原来,秦用是汉中人氏,素以行医为生,奈何时人势利,欺他年纪太轻,皆不肯请他看病。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出此下策,冒用秋主之名,竟渐渐有了些名气。好在他确实有些医术,虽不说是药到病除,多少还是救了些人,倒混出些名声来。秦用略有名气之后,除却对方素不相识或有存疑才借秋主之名,否则多以真名示人。他行走江湖多年倒也无甚差错,直至此次被封五撞破。
封五闷闷道:“你功夫倒下得精细,连秋水笺都仿得这般真?”
秦用连连摆手道:“我是假的,秋水笺是真的!”
三人“咦”了一声,齐齐盯着秦用。秦用叹了口气,情知不说清楚了,这三人是绝计不肯放过自己的,只好道:“我医术平平,直到五年前去了一趟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