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随着子修走进去,一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气氛甚是压抑。约摸千来步的距离,范铮便拐进了太子别院。一幢低矮宽阔的建筑,大门紧闭,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想必就是演武堂了。
此刻正是午休之时,因而空无一人。正午越来越浓烈的热浪肆意侵袭而来,烈日下的范铮微微不安起来。
自入院以来,种种景象无不让人深觉怪诞与凝重。此刻四下耀眼的硬铁精钢被灼烧着而散发出的压抑气息,似乎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般的困局之中。
绕过演武堂,景致却一下变了。后面是一处池塘,将别院分成了两个分明的区域,眼见着绿树之后隐现的园林庭院,便是后府,一座木制拱桥垮于池塘之上,成为通往后府的唯一通路。
阳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莲正在水中绽放,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闭目聆听,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想必池中是从会稽森林引来的活水,更令人心旷神怡。扰人的暑气似乎也知趣地四散而去,心情回复到一汪澄明清澈的平静之中。
池塘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蛙鸣蝉叫热闹而滑稽,让范铮好似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天越王宫,忘记了之前那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却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了。
穿过前府的池塘,一座亭子映入范铮的眼帘。
这亭子呈八棱形,由许多古朴而又美观的海蓝色琉璃瓦组成。亭顶的八角有八条波浪一样的长条,上面有各式各样的魔兽雕像。它们栩栩如生,有的像正在飞翔的海鸟,有的像一只正在吼叫的海狮,还有的像正在睡觉的鲸鱼和活蹦乱跳的小虾,一齐拱卫着亭子中心的雷兽像。
在支撑亭子的八条柱子上,镌刻着几行字,亭子的匾额上,苍劲有力地书写着:“雷兽观海亭”。
“千年前,云游大陆的神算子蔡文,给当时尚且只有一个会稽郡的天越公国卜了一卦,预言未来会有一个执雷罚之力的人,帮助天越公国崛起,借海之伟力,沿江而上,征伐大陆。所以历代天越王室,都会在宫廷里修建雷兽观海的景致,亭柱上刻的正是这个事迹。”子修轻轻的讲述道,似乎也不愿打扰这份静谧的氛围。
可是,范铮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眼神完全落在亭中那道清新曼妙的身影之上。
约莫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袭青色长裙,稚嫩的小脸清秀美丽,淡淡的柳眉,一双眼眸灵动明丽。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方小焕。一日未见的她,换上一身宫廷长裙,挽起了发髻,在圣灵力的影响下,更是显得清丽绝俗。
方小焕并没发现两人的到来,倚靠着栏杆,俯身看向亭下池塘中的锦鲤,纤纤玉指向下丢置着鱼食。
谁知这群锦鲤并不抢食,齐齐浮到水面看着方小焕,竟连游动都忘记了,结果反而向池塘深处沉去。
方小焕不知道锦鲤怎么会这样,青颦微蹙,似有一缕清愁荡漾。
“杏核眼,樱桃口,杨柳腰似笔杆,静如娇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朝生沉鱼落雁之容,暮显闭月羞花之貌!”范铮看着她,不自禁的沉吟道。
“好文采!倾国之颜,鱼见迷而沉水,雁遇羞而落地。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庭院深处一个人人拍着手走了出来,身着精致的宫廷长袍,连袖口和领子都加上绣了金边的衣料。
方小焕哪里听过这样文雅的夸赞,瞄了范铮一眼,便羞红的低下了头
那人向着范铮走来,只见这家伙大约二十岁出头,一张脸庞,皮肤苍白,看上去纤细而清秀,一头金色的长发,高高的鼻梁,一双如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目光清澈,实在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行走之间,不快不慢,隐隐地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势,一看就是从小接受着极为严格的礼仪训练。
看着他走来的威势,范铮先是怔了怔,紧接着思维急转,这里是太子别院的后府,再结合老灵师子修是太师,眼前年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范铮看着他走来,脸上露出笑容,微微躬身,作揖道:“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快步上前,立刻伸手扶住了范铮:“不用这么客气。你我同是子修尊师的弟子,我虚长几岁,称我一声勾践兄长即可。”
勾践!他居然是勾践!
范铮长年随父亲在外,知道圣灵大陆酷似前世春秋时期,可是没想到连人物也出奇一致。吴王夫差大败越国,勾践忍辱负重三年,卧薪尝胆,一雪前耻的故事,在前世可谓人尽皆知。范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这位人物。
范铮长吸一口气,面对这位历史上的一代枭雄,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诚恳的见礼道:“勾践兄长。”
勾践微微一笑:“范铮贤弟。”
方小焕这时也反应过来,忙见了礼。
勾践微笑的看着方小焕,点点头,眼中满是对美的欣赏,没有丝毫亵渎之意。勾践所表现,完全没有被美貌所干扰,更是令范铮心生敬佩。
范铮不知道的是,他心中的潜意识里把方小焕看做前世自己的女友,正是今日勾践正人君子的作风,才为日后的患难之交奠定了认知基础。
“好了,你们现在也认识了,聊天不急于一时,先过来听我这个老头子说吧。”子修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是。”三人齐齐应道,来到雷兽观海亭里,围绕着子修坐下。
“先从你说起吧,铮儿你已经灵徒境第六重了,接下来的后四重为冲脉。冲脉,字面理解就是,冲击自己的经脉。那冲击经脉是为何呢?冲击经脉是为了扩张经脉,使有限的经脉能够承载更多的灵力,为灵驭境做准备。”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天色渐晚,范铮也向子修和勾践告辞,并约定明日再来别院聆听子修的教导。临走前,子修提出别院房间有限,男女有别,不好安置方小焕的住宿,希望范铮代为安置。范铮也应允了。
范铮带着方小焕走回苎萝镖局,一路上,范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把方小焕看做女友让他很是烦恼,毕竟前世已过去,自己也应该走出来了。
而方小焕昨日被范铮盯了一阵子,今日又听到这样的夸赞,不禁心中对范铮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想到这,她小脸红彤彤的,也不敢和范铮搭话,默默的跟在范铮后面。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语。
回到家,范铮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空房间,只得先把方小焕安置于自己的房间,吩咐伙房大叔送去晚饭,便去范仁房间找他商量商量。
“父亲。”范铮走到范仁的书房门口,叩了叩门。“进来吧。”范铮低沉的嗓音在房内响起。
范铮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苎萝镖局的院邸,规模远远不如都城内其他世家的府邸。由于镖局人员冗杂,占去了大量面积,范仁这个总镖头的房间就更显得小了。
范仁的书房,规模远远比不上其他世家和大户人家家主的房间。可是,这并不代表苎萝镖局的地位比他们低。
范仁以三十年全力打造“苎萝镖局”这个老字号,覆盖天越公国的全部地区乃至其他国家的各个主要城市,服务对象大到天越皇室,小到平头百姓。镖局财力丝毫不逊色于世家,近千号的人数,更是可以比拟一个小军团。
范仁的书房看似安静,没有什么岗哨,实际上,这是整个苎萝镖局最戒备森严的地方了!
范仁在释放灵魂感知的情况下,发现这个书房周围的墙壁,摆设,甚至于书架上的一些书籍,仿佛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显然是有陷阱还是法阵之类的防御。
范铮走了进去,静静的站在父亲面前,垂手而立。范铮心里感觉昨晚的事还没那么容易过去,虽然房顶已经修好了……
“回来了?”范仁不怒不喜,神色平静得看了范铮一眼。
范仁缓缓的从椅子站了起来,他穿着一套纯白的棉质练功服,长年押镖的他,纵使修养在家的时候,也不忘了练功修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为总镖头,总是负担着最危险的押镖任务,实力是任务唯一的保障,更是生命的唯一保障。
他缓缓的绕过了桌子,走到了范铮的面前,就这么站在他身前,静静的低头看着范铮。
范铮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一头雾水,父亲这是要干什么。一刻钟过去了,慢慢地,从眼神中,范铮感觉到了父亲的慈爱,也看到了父亲操劳三十多年那鬓角的一缕白发。
“我错了父亲,我不该这么冲动的,下次我修炼我一定会注意尺度的。”范铮低着头,向父亲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范仁声音变得柔和,也不过问范铮修炼了什么:“知错就好。”转身来到书架前,抽走几本旧书,在背后遮掩住的暗格中掏出一摞略显陈旧的竹简,郑重的递给了范铮。
“这是我当年在外押镖时偶然所得的身法灵技,唤为千鸟步,你带回去好好修习吧。”范铮严肃的看着范仁,显得十分重视:“好生保管,这可是咱们苎萝镖局的不传之密。”
范铮点点头,告退出去了。“绝世轻功?凌波微步?”范铮思维中闪过前世武侠小说中的轻功高手模样,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所谓的身法灵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