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间明亮的厅堂里,一名身着甲冑的将领和之前出手对付三木的老者,外加一名中年文士分坐两边,而正中的主位上则坐着一名年轻男子。
他身着青布劲装,头发用一根青绳束在脑后,面色略有苍白,眉眼间有着丝丝的凌冽,配上那紧抿的薄唇,给人一种凌厉霸道的感觉!而他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那份华贵与气度,更是昭示着他的来历不凡,他便是当今人王的次子,封北地燕凌王,华凌!
细细的打量着手中的黑色短剑,待指腹摩拭到那字迹上时,他屈指一弹,一阵幽幽玄玄不知来自何处的、有些凄冷的剑吟便响了起来,竖耳倾听,良久之后,主位上的华凌点了点头。
“幽幽寂寂、凄凄玄玄,这正是幽玄剑!昔年祖爷爷赐予宫廷第一监天首,灵青落的配剑!”
“殿下……”
看到旁边三人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华凌摆了摆手道:“无妨!都已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了。”
沉吟了一下他又道:“这孩子的来历只怕有些蹊跷!诸位有什么看法不妨都亮一亮。”
看着他们三人皆沉默不语,华凌眯了眯眼看向了那名出手打晕三木的老者道:“既然是吴长老将他擒下的,那就由吴长老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微微皱眉,吴长老吴梦鸿起身向着燕凌王一礼道:“老臣还是那句话,此子不能留!”
叹息一声,那中年文士也起身向着燕凌王道:“属下也赞同吴长老的看法,将此子尽快处死!不管他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只要他是一名邪灵,我们就必须将他处死。而且幽玄现世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各地,迟则生变,还请殿下速做决断!”
那将领起身施礼道:“末将只是一介莽夫,头脑愚笨,一切听从殿下指示!”
华凌颔首,道:“三位,都坐下吧。“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有人在清寂海发现了玄武的踪迹!并且我族许多修者都赶去了那里,只为一睹玄武真容,或是能得其指点。”
他既没说处死三木,又或是放过三木,而是将话题挑到了另外的事上,座下三人不解其意,皆都凝神以期。
“玄武,白虎虽非我人族,可在千年之前却与我族青龙、朱雀并列四大圣使,受我族世代供奉!虽然不知为何玄武前辈会消失千年之久,我却也打算亲往清寂海,一睹玄武前辈的风采!可是如今遇到这件事,如果我带上这位身份特殊的邪灵前往清寂海,你们觉得会怎样?”
三人脸上变色,齐声道:“殿下不可!”
那中年文士首先起身道:“殿下自王上身体有恙之始便未回京探望,未尽人子本分,已是惹得众人非议!更有妖族不断侵扰我冥月北地滋长了这种于殿下不利的谣言。而那些邪灵分散在我族中原各地,就如根根毒刺横在那里,我王身体已是每况愈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本就蠢蠢欲动,皆因没有令他们挑起事端的时机和人物,才选择继续蛰伏。殿下如果继续留着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那些邪灵却都有了凝聚在一起的借口!到时这北地恐怕将会掀起天大的波澜……”
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语,华凌笑道:“那又如何?”
三人怔住,皆不敢言语。华凌挥了挥手中短剑,带起一片冰寒。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也都知道大哥与我皆为母后所出,其余三位兄弟分别为严妃、良妃、云妃所出。兄弟五人之中,不管各人的品行如何,我却是唯一一个不受王上待见的王子,早早的便被封到了这边远苦寒之地做了燕凌王,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为何吧?”
三人皆跪伏在地,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华凌嘴角泛起嘲弄,冷笑道:“因为我跟他太像了啊!哈哈哈!如果我不惹出点事情,恐怕第一个不会安心的就是他!哈哈哈!”
冷笑过后,他又缓声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好过像我大哥一样,做一个事事都要听人摆布的傀儡!只是,我们是兄弟啊,他既然做了王储,那我便不能看着他受人摆布啊……”
短剑脱手而去,自一面薄墙穿出,外面立时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响动……
这是一座地牢,里面阴暗潮湿,各种腥臭的气味弥漫其中,三木就在这里醒了过来。
他身上上好的白裘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囚衣,和数条绑缚其手脚的锁链,并有五个黝黑的圆环套在他的四肢与脖颈上,让他感觉分外的难受。
他的身上未有一丝伤痕,然而不管他如何运转体内灵力,它们都如背负着万斤巨力般寸步难行!尝试了许久,三木停下了这无谓的举动,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禁锢了他的灵力,而那五个不知什么材料的黑色的圆环很可能便是禁锢灵力的源头,可是自己的手脚皆被铁链绑住,却是未有任何办法。
有些沮丧、有些懊恼,然而更多的却是不解,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叫他邪灵,还这样对他。难道是因为别的灵师凝聚的灵力不是这样?还是说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看出了自己不是一个人?他的心里爆出了无数的猜想,搅得他的思绪犹如乱麻。
直至有人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墨色袍服,头上一顶墨玉冠。他的脸色略有苍白,但却更显他眉眼间释出的凌厉与霸气,那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华贵,正是燕凌王!
三木皱着眉头打量他,而他却笑吟吟的看着三木,以及他那头不可能出现在他这个年龄的满头白发。那奇怪的眼神令三木很不舒服。
许久,他开口道:“灵青落是你什么人?”
三木茫然的看着他,不理解他什么意思,一如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他声音有些沙哑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为什么抓我?为什么说我是邪灵?”
华凌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是琼统历二十七年,当今的王上是景麟王!”
三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却也知道他来这里应该不是来跟他废话的,所以他静静的听着。
“而上一任的王上显攸王曾于颂联历十二年派出御下第一监天首前往雪域,寻找一宗密宝!”
三木皱眉,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祖师石像前的那个火盆,心下一动,难道……
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华凌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光芒。他自身后取出一物,在身前晃了一晃,三木看的清楚,那是爷爷留给他的短剑。
“这把幽玄剑便是当年显攸王赐予其护身的配剑,而那位监天首的大名便是灵青落!”
脑中轰然大响,原来他的猜测是真的,许多缠绕着三木的谜题霍然开解!
他的心中忍不住泛起酸涩,原来爷爷的名字便是灵青落么,而我也姓灵么,灵三木!
看到他的神情,华凌微微一笑,继续道:“三十三年后的颂联历四十五年,朝中出现了大逆,谋害了显攸王,为首一人名曰星海!而他也姓灵。”
三木霍然抬头,直直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看个明白!
“他是新一代的监天首!监天一职代代由灵师接掌……你说,我应不应该抓你?”
三木沉默,心下却泛起无名的愤怒,他不知道这股怒火从何而来,他只知道眼前之人的笑容是那么的可恶!
华凌轻轻一叹,手腕翻转,剑光闪过,绑缚着三木的数条铁链齐声而断。
重获自由,可三木却依旧皱着眉头看着他,华凌微笑:“跟着我怎么样?”
三木瞪大了双眼!
就在这时,从他们这间地牢外传来了一阵急急脚步,华凌皱起了眉头,负手而待。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他向着燕凌王一礼,疾声道:“殿下,刚刚传来的急报,陌雪森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妖族!正在向这雪蒲镇逼近!数量不下七千!”
华凌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三木后,凌然道:“升帐!聚将!”
说完便向外走去,然而他行至牢门却又转身指着三木对着那文士道:“诚昱,给他找件盔甲,一并带到鼓军台!”
那文士愕然,“殿下,这……”
华凌瞥了他一眼道:“照我说的做!”
“是!”文士无奈,只得应诺。对于那燕凌王的做法,三木皱着眉头不明所以,不过他却知道,那些妖族打来了,而他们之前并没有将自己的警示放在心上。
这是一座高台,于平地而起,俯视四面八方。从这里向远方看去,那里白光晃晃、乌光烁烁,一片肃杀直冲天际,搅得佟云翻涌,寒风瑟瑟!
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华凌眯了眯眼,他明白那就是那支向这里逼近的妖族部队。
他此刻身披黑甲,一手执剑,一手托盔,猩红的披风在寒风中冽冽飘扬,周身的气势如威如狱。
清冷的双瞳扫向鼓军台下方挺立的不到千人的方阵。那里多是身着铁甲的军士,只有寥寥数人是一身灰衣的长生殿修者。而为首站的方阵前方立着几名将领、一个老者、一个中年文士,却又还立着一个身着半身铠的小小孩童。
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指着妖族的方向,华凌高声道:“那里有着近八千的妖族向着这里攻来!而我们的身后有着近五千的手无寸铁的父母妻儿。“
顿了顿,他指向三木道:”这位小兄弟曾冒死向我部示警,可却因为些误会,将其入狱,而我作为决策者没有思虑他的警示,等到妖族打上门来才营门知悔。在此我燕凌王华凌向你道歉,并为我的大意失职向全雪蒲镇的父老乡亲们道歉!”
说着,他弯腰低头,向着全体的兵士,向着那广场之外的数千名百姓,深深一礼!
这一刻,无数的兵士百姓尽皆跪倒,齐声高喊:“殿下!”
华凌缓缓起身,道:“现在妖族的部队已距我部不足十里,大家请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与我一同御敌,保卫我们的家园!拜托你们了!”
说完又是深深一礼!无数的兵士与百姓高声道:“愿听从殿下调遣,誓死追随殿下!”
华凌深吸口气,道:“好!唐将军你率……”
三木呆呆的看着鼓军台上的燕凌王,那份气度、那份骄傲、那丝丝缕缕的霸气峥嵘,他忽然觉的这世间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遮掩得了这个人身上的热血豪情。他就像一轮烈阳,闪耀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握紧了双拳,这便是强者么?即便道不同,可是他也想做一名这样的强者!
所有的兵士与百姓全都分到了任务,待他们走后,场中只留下了三人,依旧站立在鼓军台上的燕凌王,呆呆的站在那里的三木,和站在他身旁的中年文士葛诚昱。
葛诚昱轻咳了一声,三木才回过神来,他不由的看向了,鼓军台上的燕凌王,只见他眼眸幽邃的看着远方那声势浩大的妖族,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他听到那文士的轻咳才如三木一般换过神来。
他看着葛诚昱道:“都准备好了?”
葛诚昱点了点头,华凌又道:“消息发出去了?”
“是!属下已用同震木向最近的雪城发出了求援讯息!那里驻守着李无灵将军的八千夜耀军,相信他们的驰援很快便到。”
顿了一顿,他又道:“殿下,恕属下愚钝,您叫属下找到这些东西,属下实是不知是何用意。况且外面妖族其势汹汹,殿下……”
打断了他的话语,华凌语气凝重道:“诚昱,你追随我多年,战阵杀伐也经历了多次,你说我族杀伐最强的器具是什么?”
葛诚昱一怔,思索一下,而后小心的道:“属下认为应当是昔年奇木阁与永净堂两派合力所出的云天舟!”
说着,不自觉的瞟了一眼远处,那里朵朵白帆在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华凌叹了口气,眉宇间却透出了丝丝的狂热,他低声道:“你毕竟不是修者,知道的有限。你说的那只是我族的表相啊!今日我便让你们看一看我族最强的武器!诚昱,把我吩咐你找的东西拿过来!”
“是!”不知为何,葛诚昱在琢磨燕凌王的话语的同时,心下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