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起四周的石头，狠狠碾碎在空中，细小的石子擦过我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反观江黎一，他的衣服都被尖利的石子划破，露出白皙的皮肤，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已是伤痕累累，绿藤断了一截又一截，程素虽然被绿藤捆绑在半空中，可这依然无法阻止程素对我们的攻击，渐渐的，江黎一有些力不从心。
我没有想到，连江黎一都不是程素的对手，正午的太阳高悬，风墙早已破开基地上空的保护层，周围的空气变得炙热令人窒息。程素的咒骂，风的呼啸，太阳的热度，让我一阵耳鸣，江黎一死死抱住我，生怕一松手我就会被这飓风卷走。我明白的，我是江黎一的弱点，我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我跟江黎一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发狂的女人手里。
“程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轻声说道，风会把它传送给程素，因为程素是水、风双系异能者，我知道，程素可以瞬间夺取我们的性命，可她却仍旧用着愚笨的方法与我们死拼，她可以挣脱藤蔓的束缚，却还是红着脸生气地哭喊着，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小孩，我想，她是想得到一个结果的吧。
就在我说完那句话，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风墙没有散，世界却失去了声音，时间，静止了。
我掰开江黎一掐住我腰部的手，避开空中悬浮的石子，踩着由枯竭的藤蔓堆叠起来的台阶，向藤蔓交织而成的一个巨大的茧走去，程素就在这茧中最深处，我也想得到一个答案，可我却不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我回头看向江黎一，他还是维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我有点想笑，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天了结。我不想再挣扎了，程素，听到你说“下地狱吧，江白”，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的每一天，于我，都是地狱。
我慢慢撕开紧密缠绕着的藤蔓，一点一点地深入，直到程素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双眼紧闭着，嘴角向下，小脸因怒气而通红。
“程素，我来了。”我抚上她的脸，温柔地呢喃着，“我的身边总是有你的痕迹，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保护，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所谓的拯救……”我抚摸程素脸颊的手逐渐向下，除去那些缠绕在她胸前的藤蔓，我摸着她的心口，“我的心，还好用吧，你用了我的心，怎么连感谢的话语都没有……”是了，我差点忘了，在你手下跳动着的，是我的心啊，你的心，早就腐烂透了。
我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伟大，塑造了世间万物，每一个事物都能在有心人手下发挥作用，在那条件艰苦的环境，仅仅一个医生，一张破旧的床，简单的工具，就完成了一场心脏移植手术，我的心拯救了心脏衰竭的程素，也换来了我的自由，那是我经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复活，用了整整一年才从墓地里爬出来，噢，我是不是得谢谢你们把我埋葬好。
“你的心不是衰竭，而是忍受不了你的肮脏自己腐烂死掉了的吧……说话，我知道这是你弄的。”我指的是时间静止这件事。
“你怎么还不死，江白。”程素忽然睁开眼，咬牙切齿道。
“程素，到底为什么，你那么恨我。”我狠狠抓着她的心口，看着她因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问道。
“我就是讨厌你，原因，哼，我就是不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她死死盯着我。
“是啊，说了也不能怎么样，可是，我想死个明白呀。”我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她的肉里，血渗透了她的衣服，“强大的你，难道破不开这不堪一击的牢笼，我用手就能撕开。”程素，你在顾虑什么，能静止时间，能操纵风水，只要你一个念头，我就能原地爆炸，我曾经无数次见你用过那些招数，为什么不直接了结我。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对你，没用的，你不会死，无论我杀你多少遍，下一秒你都会毫发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下一秒？我没那么快就复原。”每次死亡我都起码需要三天以上修复自身。
“……”她不太想接我的话，“我知道，你是神派来杀我的。”
“你从哪里得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一点都不想杀你，我唯一想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是的，活下去就是我唯一的信念，但是，我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你动手吧，我不会反抗的。”程素说完闭上了眼。
“你什么意思，程素？”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你会是这种放弃抵抗的人么，“程素，你不是这种坐着等死的人。”
“是啊，所以我主动求死来啦~”程素笑了起来。
“你真让我费解。”我头皮一阵发麻，太反常了。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别犹豫了，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你也不会再重复死亡，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此刻的程素就像诱人犯罪的恶魔，在我耳边低吟着罪恶的乐章，她的身子倾向我，她的双手早已脱离藤曼的束缚，抓住我的手腕，“这样吧，我来帮一下你好了。”说完这句话，程素一用力，我的手就穿过了她的心口，我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却抓住了一个软软的正跳动着的东西，啊，那是我的心啊，我皱着眉头将手从她胸口拔出，看着手中鲜红的心脏，感觉很怪异，我已经有的新的心了，这颗，要怎么办。
“哈哈，你以为你有心？你没有心啊，江白，你是没有心的怪物啊！”程素，还活着！她双手捂着那个血淋林的洞，笑得喘不过气来，见我还是一脸困惑，她又说道，“你一直以为你是个人类？哈哈，不是啊，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见过有人能不断重生？你不是人，你是怪物，你是比地底生物还恶心的存在！”
“你疯了。”就算我是怪物又怎样，只要我觉得我是人类就行了。
“你的心总是干扰我，这下好了，我终于解脱了，哈哈！我不需要你那些多余的感情。”程素突然操纵着风将我狠狠甩开，时间开始流动了。
“阿白！”随着一声惊恐地的呼唤，我被一根藤曼卷住，接着便落入江黎一的怀中，“阿白，你受伤了。”江黎一很焦急的查看我，是否有哪里受伤。
“这不是我的血，我没事。”我想摸摸他的头，却又收回了沾满鲜血的手。
江黎一想说什么，却被程素的猛烈攻击给打断，他把我护在身后，程素如同风中的女王般一步一步踏下绿藤台阶，带着满脸的不屑朝我们走来，风刃毫不留情的割破我们的身体，却不致死。
“江白，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你看看，你的胸口，是空的呢。”程素调动了我身体中的血液，在我心脏的位置溶出了一个洞，正如她空荡荡的胸口。
原来我，没有心啊，只是身体为了欺骗我营造出了心脏跳动的感觉，我算什么，一直以来的活着，却是行尸走肉。
“哈哈，你真应该看看你的表情。”程素同样控制了江黎一身体中的血液，由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没多久，她好像看腻了，脸一沉，说道，“你们两个真是自不量力。”
紧接着，我身体内血液翻滚，皮肤开裂，很快的，我爆炸了，血溅了一地，也溅了向我爬来想救我的江黎一一脸，江黎一那绝望震惊的表情，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我好想告诉他，我会复活的，可来不及了，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体轻的不可思议，看着布满绿藤的天花板，我摸着胸口，没有心跳，甚至，没有呼吸，“怎么回事。”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白，你终于醒了，别担心，你就是太久没说话了，来，喝口水。”江黎一从我身边坐起来，招呼绿藤递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我喝完了一杯水，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感觉顺畅了许多，我就问江黎一，“你为什么跟我睡一张床。”
“啊？这就是你所关注的点？你不想知道你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女人的声音，除了我，还有人在。
“退下，幻灵！”江黎一狠狠呵斥了那个女人，在我还没看清她的模样她就化成一道青烟原地消失了。
“……看来我不是唯一的怪物。”我想不到要说什么，没了心，我好像也没了害怕惊讶这类的情感。
“你是我唯一的小'怪物'。”江黎一低声说道。
“你……怎么一点没变，我死了多久。”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可眼前的江黎一还是我初见时的少年模样。
“你睡了一个星期。”江黎一的双眸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程素呢？”
“死了。”
“你杀的？”
“嗯。”
“那我的心……”我还没说完就被江黎一打断。
“我不知道。”
“撒谎。”他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小骗子。
“好吧，那你不许生气，你的心，在这里。”江黎一戳戳自己的心口说道，见我面无表情，就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那处，又满足地说，“我怕丢了，就放在这里了，你要是拿走了，我就会死的。”还一脸委屈。
“那你的心呢？”我抽回手问道。
“我没有心的。”
“骗子，之前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在他还是舔食者模样的时候，再说，小川原本就是个完整的人类，“你的心呢，江黎一。”我又问了一遍。
“坏了。”他扁扁嘴，不情愿道。
“怎么坏的，嗯？”
“嗯……”他支支吾吾的。
“你还问，都是为了你，主子跟那程素战斗的时候，心被程素夺走了，主子一生气就都毁了，那程素就是个神经病！”先前的女人出现了，为她的主子不平，倒也是护主。
“闭嘴，我自己有嘴，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江黎一厉声道。
“哼，你就宠她吧，她根本不会感激你，因为她没有心！”女子把一个檀木盒狠狠拍在柔软的床上，便消失不见。
“她是幻灵，新界的产物，只要这颗心不死，你就是永生的……”江黎一说着又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想要回我的心。”心很重，可我愿意背负这份重量。
“不行，你会死的。”
“死？不会的，在失去它之前我就是不死的怪物。”
“现在不是了，只要重新有了心，你就会失去重生的异能……因为程素已经死了。”江黎一的话我不是很懂。
“你什么意思，程素跟我的能力有什么关系，在我生气之前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实话。”重生，也算是异能？我真不想要呢，呵呵。
“你还没想起来？”江黎一摸摸我的脸，害羞的说道，“你不会生气的，你的心告诉我，你只是骗骗我，啊~这种感觉，真好，我知道你所有的感受。”
“……”真是病态。
“你是百墨芷，本来程素死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门暂时开不了，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江黎一懒散的靠在我身上，笑着，“啊对了，我忘了，来来来，吃下这颗长生丸，包治百病！”江黎一拿起檀木盒，打开拿出一颗墨红的药丸，递到我面前说道。
“脑残能治么。”
“能，当然能。”
“你比我更需要它。”
“……你要不要想起你的使命？”
“使命？”算了，我都一无所有了，还怕这个？“给我吧。”我接过药丸，嗯，有种铁锈味，看着江黎一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决定不去问它怎么做的。
“这是我的血，加上我的心由幻灵凝练出来的哦，你吃了我的心，就是我的人了。”该死，江黎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把你坏了的心给我吃了？它会变成排泄物融入大自然。”我推开凑上来想亲我的江黎一，说道。
“我的心可是好东西，很补的，还有，你没有那种需求，你忘了，现在的你只是有思想的死人噢。”
“……”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习惯，“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啊，你需要睡一觉，乖乖的，我陪你一起，等你醒来，世界都不一样了呢。”江黎一把我按在床上，给我一个额吻，便拥着我，没了声响。
真是，猪吗？躺下就睡？醒来世界会不一样，能比现在还差？
“你的心很不安静欸，好开心……”他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叶……芝？”这副痴态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可是，叶芝……是谁？
“叶芝？是谁？”江黎一不淡定了，一手撑在枕头上，一手摸着我的脸，醋醋的感觉，“你想到他你的心就变软了，他是谁？你不准想他！不准骗我！”
“我不喜欢你逼问我，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对我莫名其妙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你真的忘了？！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啊，我可不是真的喜欢你，是这个角色喜欢，哦不，爱你爱到病态了。”
“所以你只是被这个角色的主观感情影响而对我做出这种事？包括现在这样？”我示意他看看他那正在作祟的手，好摸么？
“对对对，就是他的错。”
“……那你还不赶快放开！”混蛋。
“我也想，可是真的好软，怎么办，黏住了。”他无辜的样子让我想宰了他。
“我帮你，这么不安分，砍了比较好。”
“咦，你看，松开了，睡觉睡觉。”他按住我躁动的手，就着先前的姿势，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唉。”虽然没什么窒息感，但是哪里感觉怪怪的，哦，他的脸贴着我的心口，怎么办，我真的想宰了他。
“真好，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因为我刚出来，太饿了，忍不住咬了你，你就死了，后来又看见你傻乎乎的拿着警棍想打我，我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想说对不起咬死了你，结果你自己左脚踩右脚，从窗户摔下去，我还以为你死透了……”他轻声笑着，松开我的手，转而抱住我的腰，像只大猫，整个人都窝在了我怀里，这样啊，我摸摸他的头发，看在你头发又软又香的份上，放过你。
浑身都暖暖的，迷迷糊糊之间，我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可是身体舒服到不想动弹，算了，醒了再说吧。
啊，等等，原来是你，你这个……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罪魁祸首”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我要把你吊打一顿，真是孽缘。
江黎一在我睡着后，把我抱的更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他轻轻颤抖着说道：“怎么办，等你醒来了，我们是不是就结束了，可是都没有开始过，我好害怕……”他抽泣着，“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种无力感，我再也不想体会，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感情，我是小川啊，不是那个地底生物，可是可是，我们融为一体了啊，这份感情太美好了，我不想丢掉，怎么办，我爱你呀，江白，不，百墨芷……对啊，我有名字的，我叫江黎一，只为你而生的江黎一……”他温柔的笑着，蹭了蹭，闭上了眼睛，只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而在房间门口，幻灵站着僵直了身体，像是在与他人对话，她说道：“主子他疯了，我早就说过，在他挣回身体主权的时候就抹掉那地底生物的灵魂，莫让其影响我们的计划，他不听，反而融合了那灵魂，这下好了，原本该由百墨芷杀掉的程素死在主子的手里，主子这算是正式干涉了人间事物，恐怕是难以脱身了……我知道……是，只能这样了……不行，我不能突然让她死掉，主子会杀了我的，我会想办法让那颗心死……程素一死，她就没有复活的必要，这是主子下的隐令，心死人灭，只要离开这个世界，主子就会变回原来的主子……一定会的。”她最后一句话说的一点把握也没有，沉默了很久，她问道，“冥使大人，主子，会回来吗？他，回得来吗？”
幻灵手上一团黑色的火焰闪烁了一下，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会的，他们都不属于那里。”
“是了，就算百墨芷不肯回来，她身边那几只小鬼可坐不住。”幻灵宛然一笑，“主子怕是还不知道，她的跟随者早就出现在她身边了。”
“很快，就要结束了。”黑色的小火球完成了通话传音的任务，一个炸裂开，消失不见。
只留下幻灵，在门口站着，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如人一般用脚走开了。
关于隐令，我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野鬼给我下是一种名为缘生的古术，只不过那时，这世间，再无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