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J州城所的设计报告，得到了领导和专家的肯定，对于芈玺的汇报也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设计报告本身搞得不错，芈玺讲得也出彩，知名度大了，这是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
带队的总工宋传奇，非常高兴。这是这个研究所成立以来第一个能够拿得出去的工作成就，也是第一个郑重地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一亮相就是重量级，彻底改变了以往他人对这个研究所的不屑一顾。他带着所里来参会的三个人去了BJ东来顺”火锅店，他想好好犒劳犒劳连续辛苦几个月的兵。在这里吃，既能省钱，还能吃得实惠。工作经费中可以报销一定比例的招待费用，但他不想在这方面多花钱。
宋传奇还有两三年退休了。他从这些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活力，看到了科研的希望，有时暗暗叹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光，在“****”中白白浪费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尽全力帮助和扶持年轻人干点事情，所里有一点成绩，他都喜在心里。
火锅菜肉上桌，锅汤开滚，芈玺迫不及待地夹一块羊肉在锅里涮三两下后送到自己的嘴里。李跃进看了有点不舒服，“芈玺，你是不是饿晕了？”芈玺这才感觉有点不对，人家领导还没有动筷子呢，“噢，对不起”。
李跃进先给宋总湛满了酒，再给芈玺和张小虎湛了酒，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宋总，您提杯”。宋总说“咱们先吃几片羊肉，再喝酒”。大家吃了几口肉，宋总说“来咱们喝了这一杯，这一次设计搞得不错，祝贺，再接再厉”。宋总不劝酒，劝大家好好吃肉吃菜。酒慢慢过了三巡，他说，“我们这一次成绩是大家倾力合作的结果，芈玺报告讲得不错，其他人做了很多基础工作。尤其李跃进、郭涛涛、张小虎，做了不少关键性的资料补充和写作。但是郭涛涛没有参加会议，名额太少了”。
张小虎，81级博士。他在这项工作中，做了大量国外资料的调研工作，对提升报告的高度起了重要作用。
在酝酿参会人员名单时，凡是涉及这项工作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参加会议。这是扩大视野学习交流提高的好机会，又是认识上级领导，认识同行的机会，这有助于建立人脉关系和发展。凡是这种机会，大家都不愿意放过。郭涛涛也想去，能去则去，毕竟是学习交流的好机会，但为这个硬争个高低，弄得大家都紧张，没有必要，他主动退出了。
对此，一开始，芈玺内心有点佩服，后来怀疑他是否另有企图。
他们吃好起身走出来的时候，碰上了隔壁包厢里的熟人，他们都是来参加会议的兄弟单位同行，一个系统，相互面熟。也巧，里面有芈玺的本科同学和研究生同学。他们拉着拽着一定要他们入席，一起热闹热闹。
宋传奇坚决推辞，“我岁数大，不胜酒力。这样吧，你们三个年轻人跟他们热闹热闹，我回宾馆了”。
李跃进说，“芈玺，你和小虎在这儿吧，正好，你们同学也在这儿。我陪领导回去。”
张小虎不想再喝酒，这些人他不大熟，就说“我不能再喝了，头晕得厉害”。
李跃进和张小虎陪领导回去了，芈玺坐在了研究生同学旁边。
张鑫是芈玺研究生同学，跟服务员要了一个酒杯，一双筷子。他给芈玺倒满一杯酒，说，“很高兴，巧了，在这儿碰上你，我本来想跟你聚一聚喝杯酒，就是没有时间，他们先约的我，我们明天回去了。你们那个设计搞得不错，你讲的报告挺不错”。他对芈玺有了新的感觉，对他的印象有了变化。原来在他眼里，芈玺属另类。芈玺硕士学位证书未能即时拿到，他也不知后来拿没拿到，尽管他很想知道，但问此类事情这个场合不合适。
芈玺不同意导师的学术观点，不接受导师在研究方向上的提议，在拿不出相应的能够说服人的理由的情况下，也没有与导师商量，自作主张拟就研究题目，在硕士毕业论文答辩会上，直接冲撞了自己的导师。芈玺创造了至今也罕见的举动，硕士学位帽未能戴上。学校通知他可以再次答辩，至今他也未再重来。这个故事，只有芈玺的导师、学位评定委员会的几位教授及他的三个研究生同学知道，其他人当然包括州城研究所的人也不可能知晓。他在报到时并未向人事出示学位证书，只出示了研究生毕业证书，人事也未要求他出示学位证书，觉得不需要，因研究所已经在他研究生毕业一年前就与学校及他本人谈妥工作分配事宜。
张鑫的这一番话，给芈玺长了脸。芈玺自己感觉头上有了美丽的光环，他一高兴，喝酒也痛快，不管谁敬，他都喝个精光。他们的话题从会议，转到了社会风气，而且，是最新酒席上兴起的一套流行语。
“……”
“我靠，现在不这么说了。叫什么呢？怎么说呢？噢，这么说，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花中寻家，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五等男人老婆归人家。”
“现在谁下班直接回家，谁没能耐。说明没人请他，也没有能耐搞女人”。
芈玺看到张鑫比过去胖得多，将军肚也凸显，看着他说“看来，你过得好滋润啊，”芈玺右手摸着张鑫的肚子，接着说“你看你的肚子。过去瘦得像猴子，现在快赶上猪了”，芈玺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补充了一句“你别生气”。
张鑫，边给芈玺倒酒，边应付一句“我是没有那能耐。我没能耐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只能搞大自己的肚子”。他对现在这种风气感觉很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搞科研的也暗暗羡慕起富人，而不是科研成就，羡慕好房好车，羡慕名牌手表名牌裤腰带，瞧不起生活困难者，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人被认为无能之辈。
在你一句我一句中稀里湖途到了晚上10点多，火锅店服务生过来告诉他们说，店要打烊了。一个西部研究所来的小伙说，“我带你们去唱卡拉OK，走走”。
“好好好”。他们八人又去了BJ二环的一家卡拉OK厅。现在无论到哪里，吃喝好了，还要逛逛KTV，否则，这节目不算完整，不够尽兴。他们唱到后半夜才算结束，他们边走出KTV，边有点担忧后半夜能否打上车，没想到有几辆出租车专候在这歌厅外面。芈玺坐在出租车里想，现在这些所谓的天子骄子们也变得庸俗不堪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准备出发去火车站时，芈玺发现自己新的白色衬衫下摆染上了深黄色菜油汁。心里不爽，这是他为了参加这次会议专门买的，也是这几年来唯一新添置的衣服。他去卫生间拿洗手用的香皀无论怎么搓都洗不掉，只好将就穿了。他后悔昨晚第二道酒席，弄脏了衣服，人还格外疲倦。
宋总按领导待遇可以坐飞机，但他和这些年轻人一起坐了火车。火车行驶一夜，第二天清晨五点钟左右到州城。李跃进安排宋总和芈玺住了下铺，自己睡中铺，让年龄最小的张小虎睡上铺了。一夜的时间可以干不少事儿。他们不约而同地翻起各自的行李，在找能够打发晚间的东西。芈玺拿着专业杂志，好奇地看了看对面的宋总，宋总在扣着包盖上的扣子，芈玺站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李跃进和小虎，李跃进捧了袖珍版英文小故事书，张小虎拿了“读者文摘”，他又坐下来看了一下宋总手里拿的书，心里吓一跳，不禁失声地喊“射雕英雄传”。在他上研究生的时候上演过港片“射雕英雄传”电视连续剧，一星期两次，一次两集，有不少人拽他到研究生部看看，他问了是什么剧，知道了那是武侠片，他彻底抵住了，坚决没有看。
李跃进和张小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同时侧身向下面看去，他们也万万没想到，宋总竟然看金庸的武打小说，“射雕英雄传”。芈玺很不理解，一个研究单位的总工，不钻研专业，读不务正业之人才看的很不靠谱的武打小说，这怎么领导好研究领域呢？芈玺忍不住了，“宋总，你怎么看这种闲书啊？”
“这里有很多哲理。读这种书也是一种休息”，宋总劝他也当作休息读读。
“是，很值得读”，张小虎早已在大学期间把金庸的十二种三十六册书全部读完，他确实有同感。
芈玺说“哪有那么多时间？”，心里却说，我才不读这种乱七八糟的闲书。
李跃进问张小虎“你看了几本？”
“十二种，三十六册全看完”，张小虎觉得自己有发言权。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大惊叹，“啊？”
芈玺长了见识，他本来以为，在这个科研圈子里不会有人读那些书的，曾经在逛书店时毫不质疑地心里断言过，武打小说肯定没有市场，卖不出几本。但身边这个张小虎，博士，还读那些书，更甚则，领导还读这种书。看来这种书的毒性还很大，抵制需要毅力。
回到州城，芈玺上班时，只好把有污迹的白衬衫下摆掖到裤腰带里面。这个穿法，比把长长的下摆搭在裤子外面精神多了。好几个女的看见芈玺就说，“你这次去趟BJ学会穿衣服了。倍儿精神”。芈玺这几天的感觉很爽，好多人主动与之打招呼，连领导也对他很亲切。在潜意思里，他觉得自己在干超出别人的高水平的工作，免不了受大家的景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