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的响着,让意识无法沉睡。
好吵……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声音在表达什么意思。
睁开了眼,入目的是泛着幽绿色光芒的魔晄溶液,以及透明的容器壁以外,被液体所扭曲的白色光源。
“魔晄”,经过高浓度压缩精制的星球内部的生命能源——“生命溪流”。
“玻璃”,主成份为无机物质二氧化硅,熔融时形成连续网络结构,冷却过程中粘度逐渐增大并硬化而不结晶的硅酸盐类非金属材料,分子式为Na2O·CaO·6SiO2。
“荧光灯”,利用游离电子产生的紫外线激发涂在灯管内壁的荧光粉而发光的电光源。
伴随着进入视野中的物体,大量的讯息浮现入脑海中。
抽痛。
抬起了手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去屏蔽掉那些大量涌入思维中的讯息——从拥有意识到现在,基本上对于这种因为能力而引起的疼痛,虽然说谈不上习惯,但是终究还是掌握住了可以尽量减小影响的方法。
“咚!啪!”
从视野之外的地方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细微的震动通过液体的扩散进入了感知之中。
什么?
思维一时有些迟钝。
“咚!啪!”“咚!啪!”
敲击声一直持续不断的响着。
从未发生过的状况,好一会后才想起应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魔晄容器中转过了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有一个“什么”正站在那里,一手按在容器壁上轻轻敲击着。
“人”,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兽亚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拥有“灵魂”概念的高级生物。
虽然因为魔晄本身的颜色还有液体的折射而让映入眼中的景象有着些许的扭曲变形,但是这并不影响进入思维的讯息,并且也可以轻易判断出来那个“什么”穿着的,是见惯了的服饰。
这么早?不是还没有到惯常的行程时间么?
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了我,此刻距离开始下一次的行程循环还有一段不段的时间,所以只是歪了歪头,看着那个“人”。
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动作,那个人又敲了敲容器壁,将他的一只手按在了上面。
什么……意思?
完全无法理解他的举动,不过还是因为条件反射而移动了身体凑近了容器壁,模仿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一只手叠了上去。
透过了冰凉的玻璃还有环绕周围的冰冷魔晄,似乎隐约可以感觉到……从未接触过的模糊热度——和记忆中隔着“塑胶手套”所接触的那种带着粘腻感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不过……
这样的动作代表着什么?
似乎根本没有意义的动作,却可以看到站在魔晄容器外的那个人,对着我弯了弯嘴角,张口似乎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根本无法理解。
歪了歪头,最后因为眼睛的抽痛,让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继续小憩,准备继续力量应付接下来即将再次开始的实验行程。
〖……,……〗
声音又隐约的传了过来,这次稍微能听清楚了一点。
似乎是一种有着舒缓节奏的,类似于旋律一样的,带着各种隐约感情的声音。
只是……
和我,无关。
闭上眼,将身体蜷缩了起来,我努力放空了思想,在那隐约的声音中,进入了再次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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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特(Gast)。”
“盖……思……忒?”
“嗯,再来。看我的口型,加、斯、特!”
“贾斯……忒?”
“……是‘加斯特’啦!虽然‘贾斯忒’这个名字也不错就是了……”
“贾斯……加斯……加斯、忒?”
“很接近了,来,再试一次。看清楚了,是这样的口型。‘特’!”
“……特?”
“没错,连起来再说一次。”
“加斯……特?”
“这不是很好么?再说一次。”
“加斯特……”
“没错,这是我的名字,加斯特。记住了?”
“加斯特,名字?”
“是啊。这是我的名字哦。”
点了点头,我趴在半降下来的魔晄容器壁上看着据他自己说是被安排过来照顾我的“实习生”——明明同样都是“人”——歪了歪脑袋:“名字……那么,我的名字是‘37541’?”
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和他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
和那些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不一样,他总是会在一天的实验结束之后找我过来说说话,并且教我一些所谓的“常识”,而在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期待起每次实验结束后的这段空闲时间,总是会撑着精神等他过来。
“……”
加斯特似乎很意外的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后才说,“为什么你会认为这个是你的名字?”
“因为……穿着和你一样衣服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
除此之外,对我最多的称呼就是“试验品”,还有“怪物”这样的词句。相对于这两个单词,还是“37541”好像比较适合当名字的感觉。
加斯特再次沉默了下来。
“难道不是?我又弄错了?”
歪了歪头,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加斯特在教导我所谓的“常识”还有正确的发音,现在也已经逐渐可以将被灌输入脑中的那些知识和现实对上号,不过我要承认,有的时候“知道”归“知道”,真正运用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就像之前,已经闹过很多次让加斯特觉得哭笑不得的笑话了。
“不,这次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加斯特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移开了视线,“……没有弄错。”
“也就是说,我的名字是‘37541’?”
谈不上失落或者其他什么,只不过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我的名字和加斯特不一样?”
一个是数字一个是英文字母……格式构成完全不一样。
果然是因为我是“试验品”的关系吧?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的样子,加斯特重新转过视线看向了我。
“因为感觉很奇怪。虽然知道我和加斯特是不同的物种所以命名方法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不管是‘怪物’还是‘试验品’好像在语言中含义都不太好。”
歪了歪脑袋,我看向了加斯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接受那些试验,一直呆在这里么?”
“……如果,你不喜欢‘37541’的话。”
回避掉了我最后的问题,加斯特露出了带着勉强的笑容,“那么,我给你重新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就像加斯特叫‘加斯特’的同时,也叫‘实习生’一样……另外再起一个名字么?”
我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去理解。
“这么想也未尝不可。”
不过加斯特明显翻了个白眼——通常这代表着我的想法又出现了和他们不同的偏差,不过这种偏差无关紧要——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拍我的脑袋,“不过现在叫我一下子帮你想个好听的名字也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要拍我头啊!”
有些黑线的避开了加斯特的手,我努力瞪他,“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拍我的头,如果说站在地上的时候因为身高顺手的关系,可是现在我是在魔晄池里面和你高度差不多啊!”
“其实……这只是表示喜爱的一种方式。”
“那我也可以拍加斯特你的头么?”
“……这个动作通常都是年长者对年幼者做的。”
“啧!”
我忍不住轻啐了一声,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另外的方向,“那么,加斯特什么时候能告诉我新名字呢?”
“过段时间吧。”
“咦?”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加斯特要离开了?”
“嗯,因为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必须要回去一趟。这里已经请过假了,所以大概明后天就要动身出发。”
说到这里的时候加斯特顿了顿后,“等我回来后就把给你起的名字告诉你,好么?”
“好的。”
虽然有点可惜或许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加斯特,不过因为他答应会回来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我有另外想要关注的地方,“加斯特,‘母亲’是什么?为什么‘母亲’写信给你你就要回去啊?”
“母亲是生我的女性。是给予了我生命,提供了我一半基因的人。”
“我也有‘母亲’么?是什么?”
“当然……呃……”
虽然回答的很顺,但是此刻加斯特明显卡壳了,看着我的目光混合了一些我不明白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后才苦笑了一下,“很抱歉,虽然是负责照顾你,可是关于你的身世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母亲’,应该是可以带给你温暖感觉的温柔存在。”
“这样啊……”
谈不上失落又或者是沮丧,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加斯特他们的不同。
可是温暖……温柔……
就像在魔晄中所感觉到的,那种隐约的感觉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魔晄的来源是“星球”吧?
星球=母亲?
可以这样理解么?
“不用觉得难过。”
似乎完全误会了我的话,加斯特对着我露出了笑容,“你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是因为一项实验计划,只要能找到‘约束之地’,那么你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星……〗
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要处于魔晄中就一直隐约会出现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而且这次很清晰的听到了模糊的字音。
可是再想仔细听清楚的时候,那个声音又轻了下去,完全听不到了。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过怪异,加斯特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是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么?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你的身体比较特殊不能累到了。”
“呃……其实……”我根本就没什么事情啦……
不过看着加斯特忙碌而熟练的开始使用医疗仪器往我身上套进行数据监控,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我给咽了回去。
算了,等以后加斯特回来后再和他好好说说吧,现在毕竟是他职责所在不是么?
更何况……
移开了试验,我乖乖的配合着加斯特的动作方便他提取数据。
就像加斯特说过的那样,被人关心的感觉其实也不坏——当然了,如果能换一种方法那就更好不过了。
实在是很讨厌这些仪器接触身体的感觉啊!
重新回到了被注满了魔晄的容器中,我看着加斯特将一系列数据记录完毕,整理好仪器后对着我笑了笑,然后关灯离开了房间。
又变成自己一个人了呢……
不知道等加斯特回来之后,会给我起一个什么样子的名字呢?还有那个“约束之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听什么提到过的样子……
重新蜷缩起了身体,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放任自己的意识下沉。
〖……星……,……约定……〗
含糊的呢喃字音似乎再次隐约传来,带着奇特的韵律感。
不过,那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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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特走了之后,日子又重新回到了他来之前的单调重复。
不过,奇怪了……
只是回到了他来之前的时候罢了,为什么会觉得,时间开始变得如此的难捱呢?
加斯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
声音依旧在耳边呢喃着,像是要叙说着什么一样的,带着悲伤沉痛还有愤怒的旋律。
而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对加斯特回来的期待也逐渐淡了下去。
加斯特,是忘记了吧?
这样的想法偶尔会冒出头,然后被逐渐接受。
对啊,忘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我又没有和他做正式的约定。
更何况我和他又不一样,对于像我这样的存在,不被在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我对于那些和加斯特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较为“成功的试验品”罢了。
谈不上受伤或者是愤怒,只是有点悲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这段时间我所参与的实验似乎越来越……嗯,用加斯特教给我的词来说,应该是“过分”吧?
但是却也依旧习惯了。
习惯了味道恶心到了极点的药剂和食物。
习惯身体被魔力改造时的疼痛。
习惯了使用眼睛时的灼热还有不适。
习惯了被人抽取了大量血液的难受。
加斯特的出现如同昙花一现,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过那是否只是我的一个短暂而不真实的梦境。
可是如果那只是我的梦的话……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呢?
还有那即使已经变得模糊,却也依旧清晰存在于记忆中的,属于真正人体体温的温暖。
认识加斯特,让我知道了原来一直在伤害着这个身体的“人”,事实上也是暖的。
但是同样也是因为加斯特,才会让我有了不应该有的想法。
这种想法,最初只是在加斯特离开之后,曾隐约的冒出过来。
一直到我看到代替了加斯特来照顾我的人造人——“Homunculus”,指使用炼金术,以人的遗传因子跟其它一些要素混合,不需要子宫所制造出来的生命——因为某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失误,而被穿着和加斯特一样衣服的人面无表情的下令“销毁”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开始成长蔓延了起来。
虽然加斯特对我说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但是我却早就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
我没有“母亲”,提供了我一半基因的是从被称为“母体”的赛特拉人体内被人工提取培育的卵细胞。至于“父亲”也是同样的精|子细胞。
说明白点,事实上我完全可以算是另类的“Homunculus”,区别只是我多了一个“成功的试验品”这样的称呼罢了。
虽然是接受知识灌输,但是意识却一直清醒的我,几乎是全程感知到了那个人造人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丢入了粉碎机中“销毁”的过程。
若我是失败的,是不是就……
这样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
似乎是因为眼睛使用的太过频繁的关系,现在我不管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有重影或者模糊的样子。
只是我不敢说。
因为直觉的,一旦说出了我现在的情况,那么等待我的下场,不会比那个人造人好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如果能像加斯特那样离开就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想法就根植在脑中,并且越来越清晰。
从拥有意识以来的第一次,拥有如此强烈的想法。
我,想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