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底里软香温玉,幸福使我迷醉缱绻
颤动的水波,如潮般溅出琼浆
仿佛从海洋之底出浴的太阳,爱人啊
别是为了钱财!告诉我——不是虚情假意
——仓央嘉措
柳海峰向公司电话请了假,回了趟天津。在家里只住了一夜就匆匆返回了北京。几个月未见,母亲又见老了。和往常一样,母亲还都是原封不动的老话题,“什么时候和初一结婚?什么时候能生个孩子?”海峰依旧无法回答母亲的问题,与以往不同的是,之前他总觉得这一天早晚会到,可是如今,就连他也没了主意……
在从天津回北京的动车上,海峰的手机微信里不停地弹出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海峰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高小筠发来的。
“海峰,关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于你或许会是负担,于我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海峰,我能读出你心里的孤单,接受我好不好?”
“海峰,你匆匆离开时都没忘掖好了我的被子,好希望未来的每一个清晨你都能帮我掖被子……”
海峰竭力地想忘记那个晚上,可是他发现起想忘记那些画面却越是清晰。尤其是自己肩膀是那个清晰可见的齿痕,衬衣领子每次摩擦到时都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时时提醒着海峰一般。
海峰的心情差到了极致,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胸口上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容不得自己喘一口气。初一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却和另外一个女孩儿睡了一夜,尤其是这个女孩儿还是自己的下属……
海峰知道自己在生气。可是在生谁的气?海峰却说不清楚。
怪初一?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初一依旧还是没有把她的心全部交给自己。可是初一从来没有说过要分手、要离开,就连不要孩子也只是和自己商量而已。
怪高小筠?苦恋何错之有?自己不也是苦恋多年才纠结到今天吗?从那天清晨自己仓皇离开,高小筠的每一条短信里都情真意切,这样一个率性的敢爱敢恨的女孩儿,她又错在哪里?
那么怪自己?没有能力留住初一,留住初一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
海峰的心像一团乱麻,越想越沮丧,越想越没有头绪。
动车上,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她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坐在海峰对面,孩子刚刚学会了笑,妈妈用手里的摇铃一逗,孩子就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海峰循声那笑声看得出了神。
“不等了,去找初一!”许多时候,看似进退两难的一个决定,其实不过是咬咬牙的事。
一过十月之后,北京飞拉萨的航班就会大量调整,航空公司在客流量最少的一段落时间里甚至会取消直航班。海峰顾不得那么多,选了第二天一早从CD中转的最早一班飞拉萨。
坐在飞机上,海峰想起了大约六七年前陪着初一拉萨的情形。严重的高原反应让海峰从出机场门就开始头疼恶心,嘴唇越来越紫,吓得初一满机场地跑着给自己买氧气,吸氧之后还不见好,初一最后决定让海峰不出机场再坐飞机回去。两个人磨磨唧唧地在机场待了半天,初一不舍得让海峰一个人回北京,海峰不舍得把初一留在拉萨,最后海峰坚持跟着初一回了阿妈丹增家。结果在拉萨待了一周时间,除了去布达拉宫门口点个卯,其他地方哪儿都没去。返回北京的航班上,海峰被初一嘲笑了一路:“看来你前世真的和西藏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前世今生的,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只是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高原适应程度不同而已……”海峰嘴硬倒不是因为西藏,更多的是因为初一那个前世的话题。说来也怪,从贡嘎机场起飞时,海峰还难受无比,四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北京,海峰瞬间满血复活,看不出一丝一毫难受过的痕迹。
初一看着海峰的样子笑疼了肚子:“柳海峰,你怀疑你前世不但不在西藏,而且曾经和西藏为敌……”
海峰想着初一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那一幕仿佛发生在昨天。依旧是这条路,如今却物是人非。海峰打开飞机的遮光板,高耸入云的南迦巴瓦峰就在脚下,云雾中的高原美得令人窒息。距离拉萨越近,海峰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地开始紧张,他知道初一就在那片高原上。
初一要留在拉萨的决定让洛桑开心得像个孩子。
尽管初一未来的计划里似乎并没有提及自己,但是在洛桑看来,只要初一肯留下,就比回北京隔着3731公里要好,起码能够时时见到她、照顾她。
过了12月份,初一就怀孕22周了,按照洛桑的安排,过了五个月,初一必须要去医院做几项大的孕期检查。彩超排畸定在了周一的上午,下午则安排唐氏筛查和胎心监护。
洛桑和同事换了班,一早就去阿妈家里接了初一去了医院。洛桑是内科的医生,突然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子出现产科的候诊室外,无意中成了医院里最大的新闻。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看着洛桑仰慕无比的小护士们,更是一个个的奔走相告。
“洛桑主任,这个漂亮的汉族女孩子是您的太太吧?洛桑主任好时尚,也玩起了隐婚……”小护士们嘻嘻哈哈地跑来和洛桑搭讪,时不时笑嘻嘻地跑到初一面前做个鬼脸,初一听不懂他们用藏语的对话,但是却从这些小姑娘们表情丰富的脸上看出诧异。
“阿佳,宝宝几个月了?”一个脸上挂着高原红的藏族小护士大方地走到初一面前,笑着用汉语和初一打招呼。
“谢谢,五个多月了。”初一礼貌地回答。
站在一边的洛桑脸红红的,但是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凑到初一身边悄悄说了一句:“我们医院的小护士都比较八卦,你别介意啊……”
“没事,她们刚才用藏语问你什么?”初一歪着脑袋问洛桑。
“没什么……他们和我闲聊……”洛桑显然不是一个说谎的高手,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猜她们肯定在问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你是怎么回答的?”初一追问。
“我告诉她们,你是我的老婆……”洛桑看初一穷追不舍,干脆说了实话。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老婆了?你怎么现在和杨柳一个路子了?”初一看着洛桑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嗔怪了一句。“我,我,我以为你听不懂藏语,就这样说了,没想到你非要问,只好告诉你了……”洛桑怕初一生气,面红耳赤地解释着。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你日后娶不到老婆了别怪我……”初一笑着说。
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楼道里斑斑驳驳地洒下许多影子,初一和洛桑肩并肩坐在楼道里,两个人的脸上暖意融融,远远看去成了一道风景。不但护士站的小姑娘们羡慕着,就连从身边走过的病人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柳海峰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只是觉得胸闷气短,出租车开到娘热路上的军区总医院门口,双脚一落地就感觉踩着棉花天旋地转了。在从机场到拉萨市区的路上,海峰一直不停地拨着初一的手机,可是始终没有人接听。无奈之下,海峰拨通了卓玛的电话。
听到海峰的声音,并知道海峰已经落地拉萨时卓玛真正地吓了一跳。
“卓玛,初一在哪儿?我打她的手机她一直不接。”海峰在电话里稍稍有些喘,估计是高原反应。
“海峰,你什么时候到的?你现在在哪儿?我和杨柳去接你。”卓玛心里一急,赶紧问。
“我已经打到车了,现在往市里走,你能不能告诉初一在哪儿?”海峰是来找初一的。可是初一在哪儿?卓玛记得早上起来初一念叨着要去产检,不到九点的时候就被洛桑接走了。卓玛赶紧打初一的电话,电话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
初一每次到了西藏都会发现,身上最多余的东西就是手机。在拉萨,很少会有年轻人像内地一样,抱着手机恨不得24小时不肯撒手,对于他们来说,手机的利用率是极低的。拉萨人喜欢面对面地交流,他们下意识地认为再时尚前卫的APP软件都不如面对面聊天来得痛快。在日常生活中,如果一个人要找另外一个人,首先想到的绝不是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会去他家,敲开门端坐,喝一杯散发着香味的酥油茶或甜茶,边喝边聊……
初一喜欢上了这种不通过任何媒介的沟通方式,加上她担心手机离自己太近多少都会辐射到孩子,干脆把手机调了静音,每天想起来的时候看几眼,挑几个重要的电话回一下。巧的是,洛桑更是如此,医院里给每个医生配发了一个内部的呼叫器,科里要找他的时候,通过呼叫器就能联系到他。所以,他的手机基本是给初一准备的,初一在他身边时,手机干脆丢到一边。
这就是海峰和卓玛都找不到初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