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君落晚,是这一代君门中最小的弟子,打小便生长在这美丽的君霞山。
一般来说,最小的弟子就叫关门弟子,而历来关门弟子都是天资聪颖而深得师父喜爱并且尽得师父真传学尽师门绝学的。
很可惜的是,我只有中间那一点符合,全师门上下属我最受爱护,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我傻些,他们都不放心我所致。
在练武方面,我的资质并不太好。武功高强几个字完全和我沾不上边,师父一身好武艺我没学到十分之一,倒是学了他一手琴音,又和客居在君霞山的一位隐士学习了医术,传承了他毕生所学。
君门是一个门派,也是一个组织。经常会接下一些受人委托的任务让弟子下山完成当作历练。君门不曾有一个任务失败,也不曾有一个弟子出山后为祸江湖,因而君门在外声名甚好。
我的大师兄君落笛,应当是整个师门最爱护我的人。他生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我一直觉着,大师兄若是出现在江湖上,一定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佳婿。
大师兄是世上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在遇到柳忆白之前我一直这么以为。他话不多,也总是面无表情的做任何事,连在我哭的时候哄我都是如此。害得幼时的我一度以为他面部肌肉坏死,人都会欣赏和怜爱美好的事物,对于世上将少一个风流人物我直呼可惜,于是立志要治好大师兄的脸。这直接导致客居的鬼老道成了我的另一个师父,使我走上了和臭老道学医的道路从此万劫不复。
二师兄君无欢像只花蝴蝶一般日日万花丛中过,按照江湖上流行的说法就是采花大盗偷心贼。我们门中不知多少女弟子都把一颗芳心遗落在他身上,日日争风吃醋,不仅影响了外门弟子修炼的风气,更是差点影响到师门和平,使得我们四个内门弟子被师父搬上了半山腰,不经允许不许下山。
全师门上下差不多只有我和亦安是不会买二师兄的账的,而他却热衷于日日招惹我们,当然也是因为内门封闭,整个半山腰除了偶尔飞来的雌鸟还有师父的信鸽,就只有我和亦安两个雌性生物。而他每日来招惹我们的行为,经过大师兄精辟的概括,就是欠揍。所以他每次来招惹亦安的直接后果就是在竞技场上被亦安打成猪头。
师姐亦安与我关系最好,暴力冰山之名全门皆知。亦安武功高强,一条软鞭在手师门无人不惧。两年前君门曾经接下一个任务,开始执行后才发现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倒像是君门的死对头断魂谷故意放出败坏君门名声的。折损数位外门弟子后,亦安不顾师父劝阻执意下山执行,单枪匹马挑翻所有埋伏,从此扬名江湖,人闻烈焰冰霜而甚惧之。而亦安从此隐世,再不曾下山。
而江湖中人不知的是,亦安回到山脚时,已是重伤难愈,还是我和鬼老道联手抢救再加上鬼老道依依不舍的拿出的一株仙草,才勉强从鬼门关将亦安抢回来,差点武功尽废。虽然最后痊愈,却落下了一些暗伤。而那日二师兄一反往日嬉笑的神色,在亦安醒来后便将我和鬼老道支开,与亦安大吵了一架,我回来时只看到他阴沉着一张脸从房间内冲出来,一掌劲风便要拍向房门,快拍到门时却临时收力,扇出一股微风轻轻带上房门。当我走进房间,亦安早已静静的靠着软榻睡了,尽管尚有水珠的睫毛还总在轻颤。
我的师父是君门第十七代门主君逸风,他其实才年过半百,却须发全白。按理说身怀内力之人,虽不能永葆青春,也能够延缓衰老。我师父不仅没有延缓,反而像是加速了一般。这一点曾令我无数次为大师兄二师兄和亦安师姐感到担忧。
君门上下几百弟子,除了上一代弟子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师父偶然下山从外头救回来的孩子。但我似乎不太一样。听大师兄说,有一日信鸽飞来,师父展信后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提剑匆匆下山。回来时一身白袍已成血衣,怀中抱着还是婴孩的我。
尽管师父不曾对我提及此事,可我依旧有一种直觉,师父那日下山,只怕就是为了救我而去。故而我猜测,我并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而且师父一定认识我的父母。我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可我却从未开口问过,因为师父一直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道理。
师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不仅救了尚在襁褓中的我,更是从小对我呵护备至,让我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喜乐无忧的长到这么大。
我曾想如果有人伤害了师父,只要我还活着不曾咽气,都定会拼尽全力和他不死不休。这个想法直至今日,都不曾改变过。
我的另一个师父鬼老道,常年都是一副邋遢老头子的样子,我一直觉得他一点都没有传说中江湖神医那种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感觉,倒是小气抠门众所皆知。
遇到鬼老道那年内门还没有搬到半山腰,我因为贪玩而四下乱跑,来到一个从未到过的小山坳中,看到了邋邋遢遢躺在草丛里睡觉的鬼老道。
我想我到死都会记得看到他时,我迸发出了有史以来最高亢的尖叫声:“死人啦!”
鬼老道一把扯下了盖在脸上的破烂团扇,坐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懒洋洋的道:“谁在这里鬼叫,哦,这是哪里来的女娃娃,还是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坐了起来,我倒也不怕了,就算他是鬼,和鬼说话对我而言也是个新鲜体验,毕竟我还从来没和鬼说过话。我道:“我叫君落晚,住在君霞山。我是偷偷从门中跑出来玩的。”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就一下亮了起来,问道:“小丫头,你是君门的人?”
我点点头,问道:“老爷爷,你是谁,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他懒懒一笑:“我啊,我不过是一个山野闲人罢了。”
忽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猛的开口:“我倒觉得和你这女娃娃有些投缘,小丫头,你可愿意随我学医?”
我歪着头想了想:“你很厉害吗?你是什么都能治吗?”
他傲然看向我:“单论医这一行,我敢说江湖尚未有人能超过我鬼老道。所有的病若是我说没救了,大抵也没人能救活。”
我急忙问道:“那你可以治好我的大师兄吗?他从来都不会笑,是不是脸上出了问题?你知道他怎么了吗?能不能治好他?”
我看到鬼老道唇角抽搐了一下,问道:“是不是我能治他你就拜我为师?”
我忽然想到我已经有师父了,便只好摇摇头道:“老爷爷对不起,我已经有师父了。”
鬼老道眉梢一挑:“你师父是不是叫君逸风?”
我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他脸上闪过一丝苍凉,挥挥手道:“你随他学武,随我学医就是了,过两天我自会去找他,让他同意你随我学医,这样你可愿意了?”
我想想,点了点头。果然没过两日,鬼老道便和师父一起出现在我面前,师父问我:“晚晚,你可是真心想学医?”我点头道:“是。”鬼老道顿时手舞足蹈了起来,冲着师父得意洋洋的道:“白疯子,这下你没什么说的了吧。”师父无奈的望了鬼老道一眼,,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道:“那你就去和鬼老道学医吧,日后行走在外,有一门医术傍身也是好事。”
就这样,鬼老道成了我的第二位师父,从此我被迫踏上了水深火热的学医之路。
——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