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莫上仙答道:“当时,仙界仙家尽皆因我‘背叛’而唾弃我,令我孤立无援。我清楚浅碧为鬼族奸细但并无证据,又难敌她的帮手。所以,我想方设法传信出去,找到可以相信我的仙家。”
“上祁上仙?”若水问道。
“不是。我只求上祁护好玉壶,不奢望他信我。”干莫上仙苦笑道,“虽然我禁足光明宫,但传授铸剑之法到底是大事,天帝君遣紫微大帝前来督促。最为稳妥的法子,就是让紫微大帝怀疑浅碧的身份。待紫微大帝来时,我装作反悔,故意激怒浅碧,同她动起手来,打得十分激烈。”
“你同鬼族交过手,应当晓得灵力震荡与仙力颇为不同。若说仙力如清风骤起,灵力便似雨雪纷纷。浅碧平日在宫中甚少同仙家交手,又倚仗自身灵力深厚,隐藏极好。我也并未在意她招式中的仙力的似是而非,只当仙力低微。但是,紫微大帝何等角色,在阻止我和浅碧争斗的过程中,发觉她运功的不同寻常。”
“后来,紫微大帝使了幻影之术潜入光明宫寻我。我将自己已然得知的一切告诉他。我借着整理铸剑之法的机会,避开浅碧,检视光明宫兵器库,发觉大批兵器不翼而飞。师父在决定我是铸剑传人之后,将兵器库仙障的仙钥丹药交给我。”
若水想想道:“大批兵器出现在鬼兵手中,赤堇上仙和干莫上仙自是嫌疑最重。想来,当是那时浅碧以毒药制住干莫上仙后,暗中取走仙钥,运出兵器给鬼族奸细。”
干莫上仙点点头,续道:“平日里,师父也教宫中仙家铸些兵器。浅碧就说这些兵器是师父的私藏兵器,打算送与鬼族。浅碧在宫中时日不短,对师父的习惯、字迹甚是熟悉,对我也处处留心,做投诚信和清单自是不难。可惜,我手中并无确凿证据证明,一切都是浅碧所为。不过,紫微大帝总算对她起了疑心。”
“想来,紫微大帝应是将事情报与天帝君,对浅碧和仙界的鬼族奸细开始清查。”若水道。
“紫微大帝以幻影之术变作天帝君遣来的仙兵,支走浅碧。她本就十分警觉,在我才送走紫微大帝就回来了。我故作无事,仍不能打消她的疑虑。浅碧逃跑前,意欲杀我灭口、彻底捣毁光明宫,并不知师父传给我高妙的昆吾剑法。我的剑法功力已然可同她抗衡。不过,我以一敌多,又中毒药,凭借宫中师父布下的机关,才保得性命,还是让他们逃回鬼巢了。
“此事之后,紫微大帝的调查也有了结果。我记得,师父曾说,鬼族欲收买光明宫。师父抵死不应,还对鬼族的铸剑技艺嗤之以鼻。潜入仙界的鬼族亲兵引来仙家,让他们看到师父退回奸细奉上的长剑。那些仙家就误以为,师父将辛苦铸出的长剑亲手交给奸细。师父长于铸剑,却昧于世故,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想不到会成为奸细手中的把柄。
“不久,天帝君向仙界澄清光明宫之事,并承认中了鬼族奸细的陷阱,倍感惭愧。此后,我顺理成章地继承光明宫宫主之位,为师父收留的诸位仙家寻了归宿,重整旗鼓,潜心研习师父教授和留下的铸剑之法,为仙界宫室铸造兵器。”
干莫上仙深深叹息,望着山间云雾,久久不动,似有所思。
若水小心开口问道:“那,干莫上仙同师父,又如何了?”
“我到底愧对玉壶,不敢主动找她,借繁忙宫务逃避她和自己的错误。上祁屡次过来,要我去劝劝玉壶。她自尊极强,对于听信谗言之事分外后悔,觉得对我不起。对她,我颇多留恋,奢望重修旧好,就对上祁说不会记恨她。玉壶随上祁来光明宫负荆请罪,却对复合之事只字不提。我以为,她终不肯原谅我,再也说不出与她相守的话。”
“我埋头处理宫中纷乱杂务,企图以此忘却玉壶,更不同她见面。这般过了千年万年,我与她敬而远之,却又两相思念。我决心用孤独终生来惩罚自己对她的不忠。上祁多次奉劝我们,都是徒劳。玉壶的记恨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天帝君面前,我曾不顾她的性命,揭露浅碧的鬼族奸细身份,害得她牵连进来、几乎丢掉性命。”
“说来,我想补偿她,除了为她铸剑,别无他法。泠景次仙驾临光明宫,要我为玉壶铸造长剑,立她为司香传人。我闻言,喜极而泣,又悲伤难抑。曾经,我答应为她铸剑,是终身守护她的诺言。既然不能与她举案齐眉,我便默然相望,保她平安。”
若水见干莫胡乱抹泪,也抬手拂去眼角泪滴,安慰道:“想来,师父收剑两仪剑时很是开心。况且,师父甚是珍视两仪剑。”
干莫上仙平平心绪,道:“我采昆吾山中最为纯净的积石,引清静地泉水,借四方真火,讨不死草、五芝、反生香、扶桑椹来供养,终于在九九八十一年后炼成两仪剑。泠景次仙待我铸好剑,举行盛大的嗣位之典,让我做了玉壶的授剑仙家。”
“那之后,我们两相安好。安宁时,我有时应上祁之邀往司香宫指点弟子切磋。大战时,我与玉壶、上祁并肩作战,保她无虞。本来,我一直在等她偶遇良人、风光出嫁的那日。可是,我从未等到。她不曾嫁与别的仙家,更为保护我而死。我对她做下诸般错事,她仍不离不弃,太过不值啊。”干莫说着,涕泪纵横。
“玉壶在我怀中灰飞烟灭之时,我才知自己不能没有她。没有她,我的余生皆是空虚。所以,寻她,成了我唯一在意的事情。我才会昭告仙界,除了为司香宫铸剑,我再不铸剑。千年来,我寻到她的几缕游魂,远远拼凑不出往日的玉壶。流洲染毒之事让一切重回初时,我也会重新寻找她。游魂复活之说,不会只是仙界的谣传。”
若水早已哽咽,定定心神,道:“干莫上仙,寻找师父到底是长久之事。你这般颓废,定非师父所愿见到。师父想看到的,是你重振光明宫,传承铸剑之法。光明宫师父单传,干莫上仙也该考虑收徒授法之事了。”
“你知道我听你师父的,对不对?”干莫上仙破涕为笑道,“只是,铸剑更难于练武,看重那仙家的悟性、性情。我寻找多年,还是未遇到资质上佳的仙家。”
“再过些日子就是玉凌军试炼。干莫上仙何不去看看,从中挑选良材?”若水提议道。
干莫上仙看着两仪剑,认真地点点头。
南海长洲之上,墨霖恭敬地向身着暗红衣袍的仙家问道:“太真东王要见我的手下莫明,所为何事?”
“要他入得玉凌军。”太真东王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