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若水一脸茫然喃喃重复道,“师父怎么会?”
太真东王继续道:“看来,司香宫小辈仙家皆是不知当年往事,玉壶上仙曾差点误杀干莫上仙。”
“不会的,不会。师父刚正不阿,怎会伤及仙界同辈。”若水无力道,正要鸿离驳斥,却见他锁眉沉默,微微别过头去。
若水的心如坠冰窟,覆着鸿离的手无声滑下,却被鸿离紧紧抓住另一只手。心中凌乱,若水任由鸿离握着。
一阵安静后,太真东王又道:“此事,白泽仙将当是亲历,知之甚详。”
若水看向白泽,眼中盈满期待,几不可见地摇摇头,与白泽相视不多时,但见他轻敛明眸,长长叹息道:“其实,是干莫上仙为鬼族奸细陷害,玉壶上仙信以为真,便大打出手,几将干莫上仙置于死地。”
若水猛然摇头,眸中泪滴骤然滚落,低首本欲平复心绪,不料一阵眩晕袭来,两腿一软就要倒下。
“若水姑娘,”身旁的鸿离忙展臂揽过若水,仔细用巾帕擦拭她脸上泪水,温声道,“若水姑娘当是不愿意相信,可这便是当年确然发生之事。玉壶上仙应是一直对干莫上仙怀有愧疚,故对他敬而远之,又绝口不提此事。”
“有所不负,”若水轻声道,“师父临终前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师父觉得,自己的过错,当是以死方能谢过?”
重明向前两步,与白泽并肩而立,声音不似平日清冷道:“彼时,玉壶上仙不过一介小仙,本就善恶分明、刚正不阿的她,更是年轻气盛,听闻干莫上仙背叛仙界,自是难以接受,纵然举止冲动,想来也是可以理解原谅的。”
鸿离小心拥着若水,冷静道:“玉壶上仙此事确是难以磨灭,纵然她救治仙界无数仙家、功绩赫然,也无法抹去。可是,至少能将功抵罪罢。况且,那已是久远之事,与若水姑娘无干,以此责怪她,当是不公。”
“少君未免过于偏袒若水主事,”太真东王道,“少妃为日后仙界天后,不论出身还是功力,都应无懈可击。若水主事并非出身名族,已是略逊一筹,少君辩驳勉强争得几位仙家默认。但是,司香宫本非仙界声望隆盛的宫室,更有如此糊涂不堪的往事。师行不正,徒何良善,白泽仙将方才已然责备若水主事了。”
白泽接道:“我不过是觉少君对待感情之事过于轻率,选定少妃乃是关乎仙界生死盛衰的大事,怎可因一介仙女而强行为之。我责备于若水主事,只是感到她一向中规中矩,不该这般感情用事,将仙界安危置于私事之后。”
“白泽仙将这可自相矛盾了,鸿离的婚事并非私事,若水姑娘考虑周详、慎之又慎地答应,亦是她一如既往的严谨。白泽仙将责备若水姑娘不复平日端成持重、敬守礼义,本就是有所偏颇。”鸿离的声音认真严肃,无意中又流露出款款深情。
此时,若水如风过浪静的大海,虽是泪痕犹在,却已镇定下来,感激地向鸿离颔首,转而扫视几位仙家,沉声道:“若水不才,竟博得少君青眼相加,自知诸多不足难堪重任。可是,少君的诚恳真挚又令我十分动容,再三思量之下,我愿与少君一同,为仙界谋求福祉。只是,不曾想到,这般纯良之心,竟成别有用心。”
“师父对干莫上仙一事三缄其口,固然因了难以启齿,但她死得其所又未尝不是多年来深受煎熬的解脱。”若水愈加镇静,缓缓道:“身为司香宫主,其责不只在救治仙家,亦要守护灵物,当是正直为上,挡却魑魅魍魉,让灵物不致落入奸邪之手,方不负重责。”
“诚然,师父曾误解干莫上仙。正是那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令师父时刻持正清醒,叮嘱自己莫要为表象所迷惑,当是对一切再三考量斟酌之后,方可作下决断。师父掌管司香宫多年,莫说那种有违仙界礼义之事,就算些微过错也不曾出现过。师姐与我,成仙之后便受师父谨慎严格的熏陶,受益匪浅。”若水愈说愈底气十足。
“师父向来文武并重,无非欲使弟子不仅武艺修为精湛高超,更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方可以文制武,不成滥觞。不历艰险何以知残酷,不经大难无以成大事,师父恪守礼义、尽忠职守,早已为仙界垂范,救治的仙家更是不可胜数。若尽皆否定后来功绩,而苛责正直过头的冲动之举,未免断章取义,只见一木不见森林。”
若水一席话罢,已是激动紧张不已,深深呼吸数次方平复心绪。鸿离对若水赞赏地点点头,眸中光彩散放,若水亦对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若水主事此言不无道理,可规矩就是规矩。若水主事一向行事循规蹈矩,该是从无例外。”白泽语声略带严厉,似有三分恳求。
鸿离拦住正要反驳的若水,向白泽微笑道:“白泽仙将却忘记了,规矩,可立、可改、可废。”
白泽向前一步刚要开口,就听天帝君雄浑声音响起:“众仙莫要争论了,争来争去,无非都是为仙界大局,甚是可慰。玉壶上仙之事,不少仙家亲眼目睹,其中是非对错自有公断。若水主事所知极为有限,能言语至此,已是不易。仙界改弦更张,不难,亦非容易。鸿离甄选若水主事为少妃,虽不能十分满意,至少多少有些令其信服之处。”
“蓬丘诸老向来以仙界安定隆盛为己任,凡涉及于此都就事论事、谨慎不让,并非心存恶意。此节,若水主事应是理解。”
若水闻言忙是一礼,又向蓬丘诸老深深一揖,心下感念天帝君的通情达理。
天帝君望着鸿离,顿顿道:“鸿离,若水主事出身一事,正如你所言,当是有转圜余地。不过,还有一节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