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缓步至百部身旁,亦是凝出长剑。两位仙家心有灵犀地执剑而舞,虽非惊动天地,却是一尘不染的悠闲惬意,仿佛并无何物可打扰心湖的安谧。
“本草剑法,”重明轻声道,“我已多年不在对阵中用此剑法,非因看似简单的招式步伐。这是师父所创剑法,是听筠园中我与清晓灵仙对阵所用剑法,白兄亦是从此剑法中窥见我的修为。每每舞起这剑法,玉兰谷中的往事便纷至沓来,难以自已。”
野草荒芜间,剑光点点如落星,剑风温和似春风,横掠而过,坡上一时只余长剑嗡嗡低吟。几位仙家走近,望着两位前辈沉醉舞剑,仿佛看到万年归隐中佳友相依的知心之交。
忽然,剑光骤然明亮、四散飘逸,如同游丝飞絮,恣意游荡空中,愈飞愈远,融入山色、落向水边、挂在树梢。无数剑光滚滚而出,不多时,就将本已优美的玉兰谷点缀游走银龙,分外粲然。
不知何时,两位仙家已然舞至一株梨树下,同挽个剑花,挺剑刺去、催动仙力,就见方才绿意盎然的梨树木叶纷纷落下,一朵又一朵银白梨花绽放枝头,好似为春风唤醒,欣然露出笑靥,喧闹不歇。
正在几位仙家赞叹之时,银白梨花逸出无尽亮白花瓣,飘飞一旁几株梨树,顿时点亮。那仙力有知一般,所过之处,尽皆荒草消弭、树木重生,一派千树万树玉兰开的景致,粉白花瓣漫天飞舞,簌簌扬扬。
“两位前辈的仙力真是深不可测,不想这荒芜的玉兰谷,竟封存如此深厚仙力,难以置信。”若水喃喃道,心上忽掠过木令谷的风景,淡紫花雨,也是这般,还有树下的无双公子。
若水颔首,尽力忍住忽而涌上的泪意,念及不久前白泽的轻吻,正自微微黯然,就听重明道:“药草重生也是这般壮观,玉兰谷中药草众多,想来仙界受伤仙家尽可医治。”
剑光依旧飘飞,将整个玉兰谷点亮,夹杂粉白花瓣盘旋飞舞。茂树、蓬草、流水、青山、草堂,一切都仿如方才,一切又全然不同。
“原来,玉兰谷,一如记忆之中,从未改变。”重明激动感叹道。
两位仙家同时收剑而立,相对抱拳一礼。玄武上前恭敬道:“仙力无处不在,又全然无知,故处处有仙力,处处无感知。玄武晓得了,多谢两位上仙指点。”
“既已解封玉兰谷,便可以仙界失传已久的药理药草,解救仙界数万受伤仙家。”重明喜道。
一旁的若水渐渐回神,闻得此言,轻轻摇头,才略微消解对白泽的想念,告诫自己目下最紧要之事乃是医治经脉受损的仙家。
百部走来,微笑道:“身怀救命之法而不出世,当是有违仙界公任、仙家之责。纵使顾虑仙界对毒物的戒备,也不该袖手旁观。上祁上仙于悄无声息中解了众多仙家的毒性,此时也该我们聊尽微薄之力。”
“只是,”方木犹豫道,“我还是想先看看清晓。”
此言一出,几位仙家顿时沉默,一扫方才终寻到解救仙界危机的欣喜。百部一言不发,深深看了重明一眼,便与方木驾云向西北而去。
玄芝宫中,很是繁忙,一行仙家直奔后山而去。仙障之中,清晓依然昏迷不醒,只是脸色似已好些;一旁的逸羽正小心翼翼喂着汤药,不时擦去缓缓渗出的药汁。
“清晓,”方木轻声唤道,缓步入得仙障。逸羽闻声看来,忙起身立于清晓身前。
若水见状忙道:“逸羽哥哥,这是方木上仙。”逸羽闻言颔首见礼。
若水又道:“五芝次仙与百宜姐姐现在何处?”
“师父与师妹忙于炼制丹药。凌水妹妹遣弟子来报,反生香不足,难以医治众多染毒仙家的内伤。”逸羽话音才落,玄武就默然转身,向丹炉所在的危峰而去。
方木似不闻这一切,颤巍巍走到榻边道:“我早就说过,你这姑娘太过执拗要强,任由我如何劝告也是徒劳。吃了这么的大亏,我看你以后还争强好胜。”
“方木,”百部也步入仙障,镇静道,“你莫要急着叙旧,当务之急该是诊脉望问,你这般絮絮叨叨,岂不耽误她伤情。”
“对对,还烦请百部上仙给清晓诊脉。”方木动作笨拙地让出位置,百部落座榻边,一手搭上清晓手腕,神情严肃,不多时又让过方木。方木才把脉,就老泪纵横。
逸羽见两位仙家如此模样,忧心焦急道:“百部上仙、方木上仙,清晓的情形,该是还好罢?”
百部抬首认真看着逸羽,问道:“清晓中毒后,你们是如何救治的?”
“初时服了司香宫的解毒反生香祛除毒性,后诸般针石丹药皆是无用,幸有师妹以‘十三丹’鲜血混以温凉药草,化作药性由百会穴注入她体内,方保得性命。”逸羽仔细道来,不敢落下一点。
百部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清晓体内会有多股仙力激荡碰撞,若是寻常灵物不至于如此。”
逸羽顿时紧张起来,忙又道:“凌水真人本欲制金若反生香,不料配制之法难以寻到,只好作罢。”
“此香万万不可!”百部忽然声音严厉道,又叹口气,“金若反生香早已失传,就算仍然存在,也不能用在清晓身上。这味丹药毕集毒窟诸般毒物,以毒攻毒,太过刚猛。上祁上仙知晓炼制之法,但无毒窟自是无从下手。我承认,手中还余几粒。这药,虽可除尽一切毒性,却于仙家损伤甚重,也曾有仙家服用此药一命呜呼。清晓灵仙身子虚弱又内含激荡仙力,用了金若反生香,不晓得会怎样。清晓体内已然仙力混乱,承受不起半点差错。我,不敢用。”
一时沉默,许久,方木开口问道:“难道,真真一点法子也无?”
百部默然不语,许久,方问道:“若我未记错,逸羽真人为玄芝宫大弟子,该是下一任宫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