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心下一沉,仍是镇定侧身滑开,却见白泽从身旁掠过。小巧纸扇忽变作三道银光,分别向鸿离的头顶、胸前和两膝后而去,未及鸿离挥剑格挡,银光如雪落湖,在这三处弥散开来。白泽剑抵鸿离胸中,笑而不语。
“百会穴为诸阳之会,膻中穴为气之海,委中穴归足太阳膀胱经,”若水低声道,不禁向前几步。
鸿离与白泽稍稍对立,同时收手施礼。白泽道声“得罪”,神情似有得意。
凌水道:“数道剑光同发同收,却分攻三处要穴,精准迅疾,不可思议。”
鸿离微笑道:“白泽仙将剑法出神入化,又不拘礼法方超脱逸世。此番鸿离邀得白泽仙将重回玉凌军,真真喜悦。五日后,鸿离静待诸位仙家齐聚四面山束木山上,重振玉凌军。”言罢,他催动云诀,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向北飘然而去。
忽觉眼前白影一闪,再定睛看去,白泽已在东向云端,身影愈来愈小,重明在后追随。
若水望着雪白背影消失在天际,忽感落寞非常,不由得垂眸蹙眉。
凌水问道:“师妹,你还好罢。”
“无事,”若水答道,“不过是想到些陈年旧事罢了,早已不似初时那般难以自已。”
凌水想想问道:“师妹可觉,白泽仙将有何不同?”
若水微怔道:“师姐这是何意?白泽仙将风流倜傥依旧。若说不同,当是剑法进境已超出我等所能料想罢。”
凌水有点无奈,想想又道:“你我皆知,白泽仙将看似风流、实则深情,难不成隐居千年,他仍是执此一念?”
“几十万年执着如初,不曾变却分毫。”若水轻声道,忽有所悟地问道,“看来,师姐也发觉了?”
凌水闻言,脸色微变,耐心问道:“原来,师妹已然察觉?我还犹豫该如何与你言说。”
若水不解道:“师姐何必有所顾虑?莲萦一心倾慕白泽仙将,再明显不过。纵然白泽仙将愿与她往来,恐是郎无情、妾有意,深受情伤的仍是莲萦。”
“师妹,”凌水愈加认真道,“莲萦对白泽仙将所知甚少,对他的倾慕也是因了一时惊异,该是与诸仙女并无二致,怎会深刻长久。今日,白泽仙将还因莲萦恳求入得玉凌军动怒,想来她该是知难而退。”
若水不假思索道:“白泽仙将虽是风流,但对剑法甚是苛求。师姐当是记得幽篁谷中指点剑法时,白泽仙将对我便是何等严格,不可为之事便是不得为,半点转圜余地也无。”
凌水自顾自叹气,沉默不语,低首思虑一阵,正要说些什么,若水已然开口问道:“师姐,你说白泽仙将钟情的仙女究竟是何样貌,竟让他于沧海桑田之后犹自不忘。”
言罢,若水忽感心中一点抽痛,似疼得泪水上涌,便转头望向窗外云海水天。
“我也曾问过重明,”凌水亦是心绪低落下来,“可他对此三缄其口,想必很是清楚,无奈白泽仙将有所嘱咐。”
“这也自然,白泽仙将与重明仙将是死生与共的知心之交,彼此心照不宣、默守过往,也不奇怪。”若水感到平和一些,方看向凌水。
若水想想又道:“白泽仙将与她同闯毒窟,入得太古冰山,许是为探寻传言中为冰寒白石包裹的冰寒黑石的邪力。而那次木令花宴上,玄武上仙提起‘云心’古琴,白泽仙将便打翻手中茶盏,重明仙将说太古冰山脚下白泽仙将奏《破阵曲》鼓舞士气,那曲大抵仍是为她所抚。或许,她就殒命于太古冰山鬼仙大战。”
凌水静静听着,眉头渐渐骤起,似是自言自语道:“白泽仙将曾居于木令谷,手植漫山遍野的木令树,酿有木令花酒,忠贞专一怕是无仙家可及。”
“还有木令花糕,”若水补充道,“我第一次在木令谷尝到的木令花糕,极其香甜软糯,我带些给师姐与百宜姐姐,想是她喜食甜味。”
凌水略微犹豫,还是道:“那次木令花宴,白泽仙将专为你备了无一丝甜味的木令花糕。”
若水笑得有些无奈:“师姐也知白泽仙将心思细敏,我为师姐的授剑礼成拜谢白泽仙将时,曾提起不喜甜味,想是那时他留有印象罢了。”
“还有幽篁谷中白泽仙将教授的‘汉广剑法’,”凌水慨然道,“那剑法,一见便知是对她的无尽思念。”
若水轻抿下唇,目光哀伤,还是吟道:“‘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相思之情,情深入骨,已然刻骨又铭心,白泽仙将为此自创剑法寄予幽思,可见用情至深,哪怕她曾背叛他。”
摇头轻叹,凌水无奈道:“且不论莲萦对白泽仙将的倾心究竟深浅如何,但是白泽仙将的心思,恐怕就是深如浩荡四海,难以琢磨、难以辨析。”
“师姐真是糊涂,我一番口干舌燥到底徒劳。总之,还是好好劝慰莲萦,让她对白泽仙将少些念想,师姐柔婉温存,她该是会听。”
凌水道:“可五日后,我们便要去玉凌军,还是放放莲萦的事罢。你我对玉凌军知之甚少,何谈指点?”
若水安慰她道:“师姐莫急,生香楼中古书丰富,应有些玉凌军的蛛丝马迹。”
生香楼中,凌水小心合上眼前书册,摇头无奈道:“半日翻找,除却知晓紫微大帝创立玉凌军,白泽仙将曾为统军,其余皆是数次鬼仙大战中玉凌军战绩。”
“的确,几乎对玉凌军训练不着一语,”若水愁眉不展,道,“师姐何不问问重明仙将。”
“师妹与我在此商议,重明也正与白泽仙将讨论,自是顾不得我。若是一点小事都求助于他,我枉为一介宫主。”凌水苦笑道。
若水一时沉默,凌水又道:“况且,他随白泽仙将离去,白泽仙将隐居之所无仙家知,连我也不能同去。”
不知为何,若是顿感心中沉重,忽然想起什么道:“师姐,榴香谷当是有不少古书,应是为白泽仙将手迹,该是有关于玉凌军的只字片语,或许是他当年统领玉凌军时所记。师姐与我即刻起身前往罢”
“嗯……”凌水略略思虑道,“我还是暂且留下罢,重明与白泽仙将商议后应会回来,我在这里等他好了。”
若水眸中光华黯淡下去,见凌水对重明的依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