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那个声音略一思索,却并不发表任何言论,静静地听苏清晄继续说下去。
“他的面部浮肿、肌肉松弛,双眼的上眼睑内侧皮肤出现淡黄色的扁平疣状隆起,眼角膜周围出现一圈灰白色的环,这些症状都说明他患有冠心病、高脂血症等疾病。”她淡淡解释道,“而这种病人在严重中毒后会出现心肌梗塞的情况,更严重的就会造成猝死。”
她说着又点了点头:“正因为本来就有病,才会在吸入一氧化碳后这么快死亡。所以他的死,不是巧合,是天意。”
所谓煤气中毒,其实是一氧化碳使人中毒。
这种气体无色无味,人体吸入后往往毫无知觉。
苏清晄算准了光头会进卫生间找她,所以提前割断了卫生间里燃气热水器的燃气管道。
等光头打开门,在他吸入一氧化碳的同时也会将封闭在卫生间里的一氧化碳释放出来。
而处在愤怒状态下的人体,血压升高,体内血液循环加快,中毒也就越快。
之后他感到的头晕眼花、全身无力、恶心呕吐,甚至产生幻觉等,都是毒发的症状。
光头却依旧没有察觉中毒,继续处在高浓度的一氧化碳环境中,继而诱发冠心病发作,左胸产生压迫窒息感、剧烈的烧灼样疼痛,直至死亡。
而光头到死还以为那股钻心的疼痛是因为小李挖走了他的心脏,最终在恐惧和绝望中咽气。
那道声音听了她的话后,沉默良久,迟疑着道:“你……是医生?”
“很奇怪吗?”苏清晄倒是很诧异她迟疑的语气,随即又了然,“其实也不算,毕竟我一毕业就做了家庭主妇,根本就没穿过白大褂,的确不算医生。”
那个声音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苏清晄收起眼底的失落,转身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子,“丈夫跑了,家被卖了,现在还死了四个人,估计警察很快就会上门了。”
虽然这些人的死因可以推说成意外死亡,但他们一大早在她家门口大吵大闹是邻居们亲眼所见的。
所以她不仅脱不了干系,还有足够的作案动机——自卫杀人。
在绝对公正的法律面前,区分正当防卫与蓄意杀人,重点不在于你怎么做,而在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更糟糕的是,很可能这四个人后面还有更大的靠山,惹上这些黑社会,那可就真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其实,你不用这么烦恼。”脑海里的那道声音突然开口,语气平淡而严肃,“只要你去死,我就可以代替你成为苏清晄,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苏清晄直接忽视这毫无建设性的发言,起身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无论如何,这栋房子现在的主人是那四个混混,只要我不在现场,就有很多理由可以证明他们死于意外。
而对于这种社会败类,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他们死于意外。
大门已经完全支离破碎,苏清晄跨过那堆烂铁栅栏,艰难地把笨重的行李箱扛出来。
她喘了口气转身,冷不防被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苏清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就听一个声音回答她:“我也没看到,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苏清晄很想说自己并没有问她,自作多情不好,但面前的男人却在这时开口了。
“苏清晄,女,三十岁,医科大学毕业,职业家庭主妇。”明明是在夏天,男人却从头包到脚,一身黑衣密不透风,只有半边银色面具下露出一双清冷俊美的丹凤眼,神秘而诡异,“自幼孤儿,婚姻离异,无儿无女……目前没有工作,没有财产,一无所有。”
苏清晄的心情从一开始听到自己身份信息的惊讶,到被他揭伤疤戳刀子的伤痛,再到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的羞愤耻辱,直到此刻已经变成宠辱不惊的平静。
“所以你调查我是为了什么?”她淡淡说着,右手插进外套口袋,“要雇用我?还是追我?”
“自作多情。”脑海里响起一个嗤笑声,苏清晄毫不在意,静静等着男人的回答。
男人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自顾自道:“农历七月十五上午九点二十六分,杀死四名地下钱庄黑社会成员,杀人手法为高空坠落和煤气中毒诱发猝死,现已全部确认死亡。”
苏清晄心头一跳,右手倏地攥紧口袋里的水果刀。
便衣警察?来报复的黑社会?
不,不对!
无论是警察还是黑社会,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我的所有信息。
而且这个男人不像是在对我说话,倒像是目睹了全过程,然后向某个人复述报告一般。
男人并不知道苏清晄心里的波涛汹涌,忽然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已经合格了,请跟我来。”
合格了?
苏清晄愣了愣,脱口而出道:“去哪儿?”
男人依旧不说话,就像台只会按照既定程序说话的机器,根本不会对她的话产生任何反应,始终保持着邀请的姿势。
苏清晄抿了抿唇,试探着往右跨了一步,男人立刻跟着往右跨了同样间距的一步。
果不其然。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她拒绝邀请,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动粗。
但他会一言不发跟着她到天涯海角,直到她妥协为止。
就在她思考着该怎么逃走时,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开了口。
“跟他走。”她的语气平静却笃定,“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一个分分钟盼着我死的鬼东西,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苏清晄翻了翻白眼,眼角余光扫过电梯门上的数字,又瞄了眼跟木头似得杵那儿的男人,暗自咬了咬牙。
干掉他的几率大概只有两成,打晕他的几率应该有四成,逃跑的几率估计有五成。
“小心!”她忽然大叫一声,抽出水果刀直直地冲着男人身后投掷出去。
趁着男人侧身躲避并回头查看的时间,苏清晄猛地将行李箱推向电梯的方向,同时脚下快速助跑,一步跳上行李箱。
借着箱底滑轮的加速,又将宽大的行李箱作为跳板,在行李箱即将失去平衡翻倒时,她一个鱼跃前滚翻跃下,施施然落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前。
来不及停歇,苏清晄憋着一口气就要往里冲。
奈何刚跨出一步,后脖子突然一痛,眼前随之一黑。
失去意识前,苏清晄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跑得那么快,居然还动粗,奶奶个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