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城以西,某座青山上,十几道气机无声落下,山上顿时一片死寂,甚至连一缕轻风也没有。
天际边的异光已经消失多时,十几道气机却远远锁定那座败落的院子。
半响后,才有声响打破沉寂。
“那祥瑞暂且不提,诸位可瞧清那掌暗含的玄机?”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执掌一方,自然明白那掌所指。
柳姥姥试探败落院子新主,以筑基道行,占尽先手,不曾轻敌一丝一毫,却败在了那人轻描淡写地的一掌之下。楼阁里的菁华修士看得模棱两可,他们却瞧得一清二楚,只是即便如此,也无法领会那一掌的真义。
“不似正统道法,有几分魔道摄魂模样,类似焚天魔宗‘天魔子’化外魔功,可惜未能将柳氏救下,不然倒可深究一二。”
“哦?”
有人疑惑出声,随之十数道气机汇聚到一道气机上。
“诸位多虑,若是我焚天魔宗之人,老夫倒是省心了。只是离道友这么一提,老夫倒想起了一些事情。”
缓了缓,声音再起。
“百年前,老夫一名嫡传弟子外出历练,曾遭遇一名筑基修士,三招之内,老夫那不成器的金丹弟子便惨败了,最终舍了百年道行才苟延残喘逃走,回宗临死前,只道出那修士自称来自禁地。古院新主那一掌暗含道义,或许来自禁地。想必,以诸位手段早将那人的来历查了个透,却只能查到他被一名山间野夫救了吧?另有一事,诸位莫忘了,太隐山恰巧在五年前地火喷发,方圆千里至今还是一片火海。”
此言一出,十几道气机微微起了一些颤动。
世间禁地有七,太隐山便是其一,传说禁地有仙,不可踏足。
沉默未持续太久,一道嗓音飘起:“若真是禁地中人,我等自不敢窥觊,只是那人骨相清晰,方才二十出头,这作何解释?”
“梵道友言之有理,老夫亦看不透。”焚天魔宗那位道。
“那,诸位有何打算?”
“依‘无为子’推演‘二虹贯日’之时,仙宝便会出世,这等千载难逢机缘,老夫岂能错过?只望那人知晓其中利害,莫要阻止,否则,管他禁地与否,老夫定让他死无全尸。”
此人说完,便牵引气机飘然离去。
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心思通透之辈?那人一言点破,众人相继默契一笑,随之飘然离去。
便在那“二虹贯日”之时,一些闭关百载的老怪物纷纷出关,或昂望天际,或静观溪流,面上皆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败落院子里,老槐望着那对嘻笑不止的一大一小,满脸愁容。
“你当真要敞开大门,让那些杀人无数的魔头进院子里烧杀掳掠?”
“哦,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姜元抱着小蛮,笑道。
“似乎没有……”老槐挠着头,贼眼悠悠转动,道:“那祥兆异光就湖中,要不咱们偷偷去探查一番,兴许运气好能捡到一两件宝物,那就发了啊!”
说着,便觉察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老槐顿时有点心虚,对着姜元怒道:“喂,盯着老夫干嘛?”
“您老修行千年,觉得运气如何?”姜元道。
“唔……”老槐认真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这千年修行运气都不怎么滴,硬着头皮道:“马马虎虎啦,老夫说的是万一,万一寻到宝物呢!”
姜元蹲下身子放下小蛮,收敛面上笑意,一边逗着小蛮一边道:“三百年前,焚天魔宗‘澜魔’第一个踏入无忧城,只身寻觅异宝,至今生死未卜。无为门冷云长老,紧随其后,命丧落云峰。黄沙谷月牙老人,拦截七彩异宝飞离无忧城,被七宝围攻,坚持不过三息,尸骨无存。散修苦情憎,以佛宗大法镇祥瑞源头,就地坐化。玄天道门无情子,以道法神通破开青铜殿门,倒是有望一窥仙宝,却落了个万魔噬身的下场。”
听着,老槐的面色愈发难看。
小蛮满脸笑意,把残花放到姜元头上,姜元轻笑了下,不再往下说,对着老槐问道:“老槐,你觉得这些修行千百年的惊世奇才运气如何?”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非得说这些来寒碜人……”老槐翻了个白眼,直直盯着姜元,道:“话说,你足不出户,怎晓得那么多?”
“那些书卷收了总得看看不是?”姜元笑道。
老槐似抓住了点什么,却又有些模糊,反倒看见姜元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当下挪近几分,殷切道:“姜小子,你早有打算?说来听听。”
“镇仙殿。”姜元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抱起小蛮往那株老槐树走去。
老槐听得有点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镇仙,镇仙殿……
“什么!”
他眼珠瞪大,猛然跳了起来,盯着槐树边那人,嘴巴口吃道:“你,你……你竟然想去那里,你,你疯了吧!”
姜元不置可否,老槐急忙追上,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吗?”姜元扭头望向老槐,那双眼睛突然间变得如巨湖一般清明,有那么一瞬间又透出一缕幽绿,显得几分诡异。
老槐只觉眼前之人有几分陌生,似有一种包罗万象,胸有万千丘壑的气势,又有一种仙人一怒伏尸万里的桀骜凶意,只是这丝凶意瞬间便消失了,让他以为是错觉。老槐内心颤动,便是千百年修行也无法抑制,等他回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退了数步,离姜元有丈余远。
“老槐,过半旬,就有劳您照顾小蛮了。哦,另外,门前那两株盘栽,你把它们搬到院子里来。”
姜元轻声自语,也不理会老槐听见没听见。过了几息,似记起什么,柔和望着小蛮,又道:“小蛮年幼,本不该幻化成人,她身上这道‘千妖化灵’妙法十日后便会消散,那时她恢复本体,灵智散尽,你可别因她淘气,就将她当成了养分啊!”
老槐浑身一抖,望着眼前相处数年,却神秘莫测的青年,故作镇定冷道:“老,老夫是那种人吗?”
姜元云淡风轻笑了笑,眼中再无丝毫异样,身上也没丝毫气势。
老槐瞧着,只觉眼前青年几分熟悉,跟五年前无忧河前那个差点成了他盘中餐的青年一般无二,当下厚着脸皮靠近一些,道:“你真要去那镇仙殿?”
“恩。”姜元道。
老槐有心劝说,但想到刚才那股气势又止住了,想了想,朝院外瞄了几眼,“咦”了一声,道:“那筑基老太婆呢?怎么没瞧见,对了,对了,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没怎么啊,我就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她都没靠近,我就回院子了。”姜元摸了摸小蛮的脑袋,认真想了想。
老槐哪里相信,只是姜元抱着小蛮走向了楼阁。
“明明看到这厮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怎会是这样呢?有诈,对,一定诈!”老槐喃喃细语,仍旧想不明白。
在十几道气机眼里,姜元轻轻推了一掌,柳姥姥败阵。在老槐眼里,姜元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在楼阁上几位菁华修士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姜元与柳姥姥旗鼓相当,胜负难分。
如此诡异情形,老槐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内里情形,唯有姜元知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