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除了‘玄鸿’那老头，没人能踏足此地，你脚步虚浮，呼吸急缓无度，道行极为低下，绝不是玄鸿老贼！你到底是谁？”
“那七头小鸟是上古凶禽，除了上古幽暗地域几种凶物异种，世间几无敌手，它岂能容忍你……不对，碎石荒原一直由那虚伪小人的弟子看守，千百年来没人能活着见到七头小鸟！你竟能踏入镇仙炼狱，你到底是谁？”
光影中的喝斥愈来愈重。
待喝斥声消沉，姜元眉梢微动，轻声道：“天元子，云荒人氏，心性极为坚韧，手段凶残。三岁乘鹤入天云门，掌门梵非道人当即收为关门弟子，七岁练气，十二岁筑基，二十岁结成金丹，三十岁已是元婴道行，被视作仙人转世。元婴刚成，外出消失三百年，再归宗门，已是炼虚道行，离合体仅差一步，闭关三百年，道行直逼合体，再次离开宗门，于无妄古迹偶得仙界遗宝，一举成为大乘修士。”
“哼！黄口小儿，从哪听来的？”前方传来愤怒喝斥。
姜元微缓几息，又道：“天元子大乘道行刚成，与落霞仙子结为道侣，共修仙道。之后三百年，凭一己之力使天云门成为仙道巨擘，之后闭关千年，重塑根基，暗修秘法，出关时道行圆满，世间难寻敌手，意欲渡劫飞升仙界。奈何，大劫降临，世间一片动荡，被迫参与大劫血战，怎料后院起火，天云门被盟军围攻，落霞仙子伤重，不久后陨落。天元子暴怒，于是不辨敌我，斩尽天下人。”
“你是何人座下弟子，竟知晓此事！”喝斥声再起。
姜元换了口气，语调变得极为急促。
“大劫过后，天元子消失无踪，千年不见，却是在世间行走，欲找寻落霞仙子转世之人，后被世人所知，世人被其痴情所感，称之为‘红尘仙’。也正因此，天元子踪迹败露，玄鸿道人携众修前去镇压，大乘之战时隔千年再次重现，奈何玄鸿道人有备而来，天元子虽有当年之威，却难敌群修围攻，最终中了玄鸿道人偷天换日毒计，被困落霞山！”
此声刚落，暴怒喝斥骤然响起：“你是何人！从何处知晓此等秘辛！莫非以为老夫被镇炼狱所困，杀不了你这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羞辱老夫！”
姜元呵呵轻笑：“红尘仙别来无恙，在前辈眼里，我不过是只蝼蚁罢了，入不了前辈法眼。”
缓了几息，又道：“玄鸿道人慑于前辈当年之威，又觊觎前辈偷藏的仙物、神兵，于是与群修合力将前辈送入青铜镇仙殿中的镇仙炼狱，前辈难道不想报仇？”
“报仇？哈哈哈……”
狂妄笑声骤然响起，嘲笑、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一只蝼蚁竟跟老夫说报仇？哈哈哈……”
“就你一只渺小蝼蚁，哪怕修练十万年，也难堪大用，更别提算计一名道行早已圆满，心机极为缜密，手段极为歹毒的大修士！”
轻蔑、讥讽之意极为刺耳。
姜元面色不改，仍旧带着几分笑意，道：“哦，既然前辈无意报仇，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唔……前辈被困镇仙炼狱，又被混天索钉住锁骨等八十一处要害，道行已万不足一，我想借个道，前辈就不必撕破脸皮了罢？”
“什么？”
前方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惊愕质问。
“黄口小儿，你还想进炼狱二层？”
姜元爽朗道：“当然，总不能因为前辈拒绝了，我就放弃了吧？来一趟很不容易的。唔……用老槐的话，就是万一，万一运气好，在第二层捡到一件仙物神兵什么的，那就发财了。”
“万一，哈哈，万一……”那人再次发笑，笑声忽然止住，质问兀然响起：“小子，你可知镇仙炼狱里面困的都是些什么人？”
姜元认真想了想，道：“知道啊，无非就是一些跟前辈一样道行圆满，脾气不太好的高人。”
“无非就是……”
如此轻狂！
那人愣了几息，道：“小子，你真有意思！老夫倒有些好奇你是否长了三头六臂，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言语，而且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哦，那倒没有。”姜元道。
“呃……”
那人没想到姜元如此实诚，有些语塞。
“小子，你从那破入口走出来，让老夫瞧瞧。”
姜元想了想，向前迈出几步，然后又停下，疑惑问道：“前辈，你不会对我动手罢？”
“废话，老夫何等人物，岂是玄鸿老贼那等小肚鸡肠之人！老夫绝不动手，若老夫看你顺眼，还会指点你几句，这等无上机缘，世上不知多少人想寻也寻不到。”
兴许是被困镇仙炼狱太久，那人竟喋喋不休起来，让姜元不由想起刚进无忧城遇到老槐时，那种无奈时光。
难道只要是上了年纪的老头，都喜欢对晚辈喋喋不？
腹诽几句，姜元轻轻摇头，自漆黑通道中踏出。
如他料想一般，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老者。
此人满头凌乱白发遮盖大半脸颊，另一侧脸则遍布沟壑般的皱纹，衣衫破碎不说，手脚还十分消瘦，连青筋都清晰可见，且枯老手臂上呈现一块块灰褐怪斑，也不知是淤伤所致，还是年老色衰所致。
总之，此人与街上的乞丐并无两样，给人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感觉。
姜元神情专注，细细打量着，忽一道爽朗嗓音响起。
“瞧你这眼神，定是被老夫仙风道骨所折服，想跪拜乞求老夫收你为徒？就你这奸佞长相，低劣资质，恶俗打扮，啧啧……给老夫提鞋都不够，别痴心妄想了！”
却是老者看见姜元一动不动，满嘴鄙夷出言训斥。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暴露了那一嘴黄牙，看得姜元不由皱了皱眉头。
“前辈，你……”
姜元有心辩解，怎料，老者半路截杀：“呸！别跪拜，即便你跪上千年，老夫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你走吧。”
姜元面色微变，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对着老者作揖轻礼，便径直绕开老者往前方走去了。
老者愣几息，回神时姜元已走得有些远，他撩开额前乱发，露出一双看破红尘的眼睛，淡道：“小子，你就这么爽快地走了，一点也不含糊？”
“当然。”姜元道。
老者眼皮微跳，当下急道：“喂，喂，小子，你先别走啊，回来，回来！老夫看你顺眼，打算传你几道无上法门，指点你几句，让你睥睨天下。”
“前辈，我看你记性不太好啊。我刚才已经说了，既然前辈无报仇之意，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只是跟前辈借个道，并无跪拜之意，亦无求师之心，至于前辈的无上法门，金口玉言般的指点，就留给有缘的后来者吧。”
说着，似想到什么，姜元回首望向老者，又道：“唔……不过，镇仙炼狱深在青铜镇仙殿，又有上古异物镇守，前辈恐怕要再等……”当下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一两千年罢。”
一两千年……
老者眉梢猛然皱起，焦急道：“道友请留步，老夫再斟酌斟酌！”
然而，姜元已扭头，边走边朝后挥手，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几息后，老者猛然凝神。
刚被言语左右，又因其道行不足一提，老者并没在意，只当是一名略有古怪的修士，可回首瞬间，他明明看到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源自瞳孔深处，那种瞳孔根本不应出现在世上！
老者气势频频攀升，深邃的眼睛睁大，盯着那背影，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啊，姜元。”前方人影爽朗回应。
姜元？
老者想破脑袋也没记得世上有这一号人物，再想询问时，镇仙炼狱一层已感受不到姜元的气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