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魔在众人眼中遁至院前,只见那道模糊身影轻轻一抖,便有两道黑气极具灵性地化作莽状迅速往院中窜去。
古院新主离去,盘栽不见,大门敞开,萧老魔仍旧用秘术试探,可谓极为谨慎。
灵莽未曾受到半点阻挡飘过门槛,萧老魔眼眸微动,紧接着大袖一挥,人化灰虹疾冲入院内。
楼阁上,那十几道气机在那瞬间猛然变得极为凌厉,正欲遁光追去,却见萧老魔刚入院中便在前庭停住,面上神色难以言表,似愤怒又似错愕,似含恨又似不甘,仅仅几息就变了数变。
“怎么回事?”有人低语。
尚未明白,院中萧老魔已经愤恨拂袖,绕了小一段,朝巨湖深处而去了。楼阁上,十几道气机瞬间化虹追了过去。等他们来到前庭,瞧见槐树上挂着的某物时,才理解萧老魔之前异样。
那是一幅字:前庭、楼阁、风雨亭皆是府主之物,修士与狗不得踏足,请绕行!
此物之下是一名老道,此时正悠哉地靠着藤椅,斜着小眼睛,鄙夷地望着他们,此人正是老槐。
修士与狗?
他们哪个不是族中地位极高的人物?
数百年来,有谁受过这等藐视与羞辱?
纵然养气功夫再来,也让人难以忍受!
“岂有此理!”
几息后,一人愤怒喝斥,同时百十来柄灵剑凌空飘起,剑尖直指那老槐,剑上透出缕缕金色,杀意刹那间笼罩着整个前庭。灵剑疾舞闪电飞出,眼看老槐就要死于非命,他吓得直哆嗦,却在灵剑离身几尺时,猛然跳离藤椅。
“收手!”
不知是谁惊喊了一声,灵剑瞬间凝滞虚空,惊声再起:“有诈,椅后是那两株盘栽!”
“嘶……”
在座众人,除了那跳离藤椅此时躲到槐树后的老槐,其他人皆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百年前,曾有修士试图除去两株盘栽,但都莫名奇妙死了。
半旬前,柳姥姥试探古院新主,暗中有十数人施展秘法控制两株盘栽,期间八人血肉溃烂莫名丧命,毫无征兆,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收起来。”
一道沉稳声飘起,灵剑随着声起,虽有些不甘却仍旧收了回去。
“道友,多有打扰,确是我等不对。”
老槐躲在树后,满脸诡异笑意,哪里有半点受了惊吓的模样。听到这话,偷笑了几下后,收敛面上笑意,挺着腰昂着首,做出一副趾高气扬模样,自树后走出,藐视着眼前人,冷道:“府主说了‘跳梁小丑不足为患’,尔等好自为之,哼!”
接着,也不理睬众人惊愕神色,强作镇定走到藤椅前,悠闲地躺下。
“我等就不打扰道友清修了。”
沉稳声再次响起,老槐似有睡着,随意挥了挥手,那十几人相互望了几眼,随之与萧老魔一般绕开前庭、楼阁朝巨湖而去了。
等诸人远去,老槐猛然蜷缩,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忍了两百多年,喝了无数江风,终于让老夫等到了。百族惊艳修士又如何?还不得在老夫面前装孙子?太解气了!”
院内情形如此,院外,楼阁之上又聚拢了一大群人,且个个面色桀骜,隐约间还保持着一定距离,有意提防着对方。不过,众人皆没有动静,只是静静远观着院内动静。
而离去有一段时间的姜元此时正走向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名唤落云峰,山高千余丈,终年缠绕着浓浓云雾,峰顶为最。因离无忧城较近,灵草颇多,三百年前倒有不少修士在此峰徘徊,不过历练长久岁月,此山再难寻到灵草,又因山上灵气普普通通,不入修士法眼,时值今日,也未曾有势力将此山收入囊中,被视作一无是处的荒山。
值得一提的是,三百年前,无为门冷云长老便是陨落于此山,不过其陨落缘由十分清楚,连无为门都不曾深究,更不提其他宗门了,年月久远,恐怕再无人记得此事。
那些远远吊着的影子就有些迷茫了。
古院新主自困院内五年,第一次外出,竟是来此荒山?
莫非此山藏了什么天大秘密?
可……数百年间,此山前前后后至少被翻了上百遍,用挖地三尺来形容也不为过,能藏得住秘密?
众人暗自疑惑,有心探究一二,可想到族内密令,又把那一点好奇心按耐下来,不动声色跟随在后。
随着时间悄无声息消逝,很快众人便跟着姜元到了落云峰顶,借着一些秘术,他们清晰看到姜元站于峰顶一处悬崖。
前是悬崖,后是他们,姜元的一举一动可谓尽在掌握之中,至于姜元御空而行,他们就更不怕了。众人亲眼目睹柳姥姥那一幕,倒是知晓姜元难以对付,不过,又不是跟他生死相搏,只是远远跟着,在座哪个不是金丹以上修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兴许是一路上十分谨慎,众人精神都有些紧绷,难得姜元站在崖前不动,于是几人很默契地相互对望,接着会心一笑。
便在他们稍稍分心刹那,一道影子在他们视野模糊处消失了。
众人面色骤变,赶紧追了过去,等他们到达悬崖边时,哪里还有姜元影子。
“人呢?”
“怎么回事?”
“没有御空逃离。”
众人快速低沉地诉说,接着,崖边陷入了沉默。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在眼前消失了?连一点踪迹也没有?
“好,好像跳崖了……”
过了一会,一道明显不确定的声音飘起。
“什么?”
“跳崖?”
低沉惊声骤起,众人面面相觑。
“你,你也看见了?”又有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飘起。
“我,我没看清,眼角余光极为模糊,只觉得那道影子有些倾斜,好像是跳崖。”
顿时,在座众人心底一凉,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
修行数百年,他们什么奇奇怪怪逃跑方式没见过?
跳崖……
或许是数百年修行养成的思维所致,他们第一时间都未曾想到这点,此时恍然大悟,倒觉有极有可能。依这下落速度,第一时间御空追去,轻松能追上,可眼下耽搁了何止十息?
一股不详预兆笼罩在心头,众人迅速御空沿着悬崖往下找。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悬崖下的幽谷,可谷底根本没姜元身影,地上也没血迹。
幽谷没有。
悬崖没有。
方圆数里仍旧没有。
那人莫非是山野精怪,会那幻化草木之术不成?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皆变得十分古怪。
而,离此数十里,另一座云雾弥漫的山峰上,一名青衫青年正自一只野鹤背上跳下。青年左右打量几眼,皱了皱眉,喃喃道:“到底还是记得的。”
那只野鹤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小脑袋在青年腰间蹭了蹭。
青年轻声一笑,摸了摸它的脑袋,道:“贪嘴货,难怪御兽坊的大人物都瞧不上眼,就你那贪嘴挑剔毛病,谁受得了你。”说着,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向前抛起。
野鹤轻盈震翅,精准地将药丸叼在嘴里,犹豫几下,仍有些不舍得吞入腹中,就那么叼着扭头望向青年,却见青年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正往它挥手。
“走吧,飞得越远越好,这世间很快就要大乱了。”
野鹤歪了歪脑袋,不知听懂没听懂,待青年消失才震翅高飞。
……